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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大雨冲刷着城市夜晚的污垢，江城大街上只有寥寥几人。
城郊阳华山上，一群行动利落的黑衣人，牵着饿了多天的猎犬，四处搜寻。
“沈清君重伤在身，跑不了多远，都给我仔细搜！”说话的人年纪不大，面容娇俏却满脸狰狞，“被我抓到定要把这个贱人挫骨扬灰！”
黑衣人两人一组分散开来，留下四五人守着沈清宁——沈家的二小姐。
而即将被挫骨扬灰的那位，是沈家的大小姐。
阳华山并不大，山上鲜有人迹，也没有什么野兽。
幸好没有野兽，沈清君躲在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
她身上累累伤痕，但好在都不是致命伤。
沈清君嘴角扯出冷笑，她的好妹妹为了对付她可真是煞费苦心，居然雇了这么多杀手。
虽然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她依旧咬牙忍着剧痛跑进了山里。
阳华山地势复杂，能够让她躲避一时半会儿，可是在黑衣人的搜寻下，时间有限。
她呼吸都放慢了，耳边窸窸窣窣，有人朝她走过来了。
沈清君捏紧手里的短匕首，准备拼死一搏。
一只猎犬嘴角挂着唾液，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慢慢靠近草丛，就在这时——
沈清君动了！
只见她飞速跃起，趁其不备将匕首直直刺入离她最近的黑衣人的脖颈，鲜血如注，瞬间喷薄而出。
另一个人反应过来，立刻抬腿踢向她，沈清君躲闪不及被踢倒在地，她一个旋身翻身而起，单膝跪地，右手持匕横在胸前，浑身紧绷。
沈清君双眼微眯，侧耳凝神。
体内的毒素影响了视力，加上雨势太大，看不太清，她只能借助听力判断大概有多少人。
其实她知道，今日怕是不能活着离开这座山了。
猎犬狂吠着冲向她，四周的黑衣人听见打斗声正在朝这边靠近。
意识到时间紧迫，沈清君左腿借力弹跳而起，翻身骑在猎犬背上。
这只站立起来高度快接近两米的猎犬被一个人类骑在□□，狂躁地想把她甩下来。
沈清君比它更快，在它把她甩下来前，先将它的头割下来了。
温热的鲜血溅了她一脸。
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
她面无表情，只想活着。
堂堂正正地活着，没有任何污名在身。
猎犬倒在地上抽搐，黑衣人已经将她包围了。
沈清君一路杀一路退，终于无路可退，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被黑衣人围在中间的沈清宁，沈家对外宣称“走丢”的二小姐，其实只是一个私生女。
从15岁回到沈家，就处处针对沈清君。
最开始她会挽着沈清君的手，甜甜地笑着，亲热叫她：“姐姐。”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完全偏向她，兄弟姐妹们也只围着她转。
再后来，学校里也只知道沈家的沈清宁，而不知道沈家还有个沈清君。
连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也变成了沈清宁的。
沈清君立在悬崖边上，脊背挺得笔直，依旧从容。
她的愤怒，她的不甘，她的恨，像火山下压抑的岩浆，全都藏在平静的表面下。
沈清君从来都是骄傲的。
哪怕她已经穷途末路，也不会让敌人窥得一丝的狼狈。
“姐姐……不对，你哪里配做我的姐姐，不过是个未婚先孕的贱妇生的小、杂、种。”沈清宁高抬下巴走到她面前，手里捏着马鞭，打在沈清君身上的每一鞭都用尽全力。
“你凭什么和我争？又凭什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不起我？装得一副与世无争的清纯模样，实际上只是一个有爹生没爹养的杂种。”
沈清宁每说一句就往她身上打一鞭子，“现在好了，大家都知道你是个表里不一的野种了，你猜周家还会承认你这样的儿媳妇吗？被下了药和一个低贱的穷小子关在一间房里度过整整一夜，周霖封还会喜欢吗？”
“周霖封？这样的烂人你也看得上？”沈清君一边躲闪着打过来的鞭子，一边冷冷开口，眯着眼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路边的垃圾。
“周霖封我当然看不上，我只是看不惯有人喜欢你啊我的好姐姐……”沈清宁说着低下头凑到她耳边，“怎么样呢？看着全世界一点点背叛自己的感觉，好不好……啊！”
沈清宁还没说完，就被沈清君一把捏住了脖子。
与娇生惯养的沈清宁不同，沈清君是真真切切受过严格训练的，因此她掐人脖子的力道，确确实实让沈清宁感觉到生命被威胁。
“感觉？”沈清君压低嗓音，仿佛阎王索命般，“换我问了，如今你的感觉，好不好啊，我的，好、妹、妹。”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沈清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手上的力度却在慢慢收紧。
她欣赏着沈清宁涨得青紫的脸，黑衣人因为雇主被威胁，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暗处保护沈清宁的人却手握弩箭，悄悄扣动扳机，朝着沈清君右手臂射出一箭。
沈清君右手一颤卸了力道，朝后倒去。
直直落入了无尽深渊——
阳华山背面的悬崖。
没有人知道悬崖有多高，也没有人知道悬崖底下有什么，因为摔下去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回来。
悬崖陡峭，深不见底。
沈清君看着黑沉沉的天空，轻轻闭上双眼，脑海里走马观花一样闪过她这一生。
她看见温柔包容的母亲失去呼吸躺在白床单上，看见一向疼爱她的父亲一巴掌打得她的脸肿得好高，看见未婚夫为了替沈清宁讨所谓的公道逼迫她向沈清宁道歉，看见学校里同学们对她指指点点，看见校长指责她破坏校风校纪勒令她退学，看见沈清宁笑容得意……
真是可笑。
她这样给自己的一生下了结论。
自以为人生美满幸福，到头来全是一场笑话。
噗通一声巨响，回荡在悬崖峭壁之间。
沈清君沉在海里，肺部因为海水的涌入，挤压得她无法喘息，眼前一阵阵发黑，死神的镰刀悬在头顶随时准备收割她的性命。
她睁着迷蒙的双眼，模糊间好像有一条巨大的鱼尾从她面前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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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未涉足的大海深处，一片漆黑，没有什么生物，因为这里住着一只令海底生物都胆颤的凶兽。
一条漂亮的人鱼，是这片海域的王。
流光溢彩的鳞片，微微翕动的鱼鳍，轻轻甩动的鱼尾，柔顺的像大海颜色的长发，诱人的容颜，都是祂捕杀猎物的武器。
最锋利的武器是祂的利齿，不过祂从不用牙齿去猎杀食物，总觉得很不卫生。
这是一条有洁癖的人鱼。
人鱼的容貌还有声音，都是天赐的礼物。
完美得没有一丝缺点。
人鱼是这片海域的常驻民，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
没有同类跟祂聊天，陪伴祂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只是今天有点不同，祂在海里，捡到了一只小人类。
察觉到海域有陌生气味出现的一瞬间，人鱼甩动着祂漂亮的尾巴，卷动着浪花浮出海面。
漂浮在海水中像海藻一样的长发，张牙舞爪散在水中。伤口渗出的血液染红了海水，像开在水里的玫瑰，张扬又热烈。
为了避免小人类弄脏干净的居住环境，祂甩着线条流畅的尾巴靠近，把她抱到浅海礁石上。
人鱼坐上礁石，饱满性感的红唇轻启，吐出神秘古老的吟唱。
空灵的歌声，穿越遥远清透的海洋而来，带着海风的咸腥，足以吸引经验最丰富的水手迷失航线，永沉大海。
伴着晦涩的吟唱，沈清君的伤很快止住了血，肉眼可见的外伤好了不少。
卷曲挺翘的睫毛轻颤，她缓缓睁开眼。
沈清君被海上强烈的紫外线晃得眼睛有些痛楚，她不适闭眼，移开直视太阳的目光，看向身旁。
阳光下，人鱼每一根灰蓝色的头发都在发光，眉目柔和仿佛不带一丝攻击性，眼眸深邃迷人，鼻梁高挺，嘴唇饱满，整张脸仿佛古希腊伟大的雕刻家手下最满意的作品。
□□的上身暴露在阳光中，白皙却充满力量，肌肉线条恰到好处。
沈清君的脸瞬间就红了，耳后涌上一阵潮热，她克制自己移开视线。
上半身太过诱人，以至于沈清君第一时间没能注意到祂颜色漂亮的鱼尾，挂着水珠反射出彩虹的颜色。
还没等她从鱼尾的震惊中回过神，人鱼翻身回到海里。
甚至没有溅起一丝水花，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像大海一样神秘惑人的眼睛。
沈清君苍白的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受到的冲击，甚至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死了还是苟延残喘着。
她清清嗓，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我，是你救了我？”
“咕嘟咕嘟……”听不懂人类语言的人鱼吐出一串泡泡作为回答。
海浪轻拍礁石，浪花像泡沫一样。
整片海域除了眼前的人鱼，只有一个意外跌落的沈清君。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是答案很明显。
“谢谢你。”尽管祂听不懂，沈清君还是想对他说，“只是很抱歉，你可能要白费力气了。”
毒素已经侵入她的五脏六腑，神仙也救不了。
而且，就算她身体健康，独自在大海上，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避寒的衣物，也撑不了几天。
想到这，沈清君嘴角挂起一抹苦笑，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管怎么样，还是很感谢你。”沈清君看进祂眼底深处，企图通过眼神传递自己的感激，“让我在生命的尽头，见识到生物的神奇，看到这么美丽的画面。”
“原来世上真的有美人鱼啊……”她自言自语感叹道。
回答她的依旧是：“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沈清君瘫在礁石上，像晒咸鱼干一样暴晒在阳光底下，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祂泡在水里，见自己捡来的小人类不动弹了，还以为她死了。
鱼尾在水里轻轻一晃，游到她身边。
骨节分明的手指戳了戳她沾了海水滑腻腻的脸蛋。
没动静，祂又戳了戳。
害怕把小人类戳坏了，祂不敢使太大力。
沈清君一把抓住人鱼作乱的手指。
今天在海里捡到一只人类，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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