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鸦之地:大不列颠统治者

罗斯瓦利·爱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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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直到泛起的雾气淹没了视野,昏暗中,并看不见城市和行人。唯有触之不及,望之无底的迷雾,和伸出视野边缘的树木,墨绿色的肢体,摇摆着接受寒冷的雨。

一群乌鸦旋转着落下,在鸦鸣之下,横躺着几十具看不清面孔的尸体,他们就这样凌乱地摆在林间的空地上,你能看到远处一圈罗马时代留下的石砖建筑,如今已是断壁残垣。

它们粗暴地撕开死者的皮肉,贪婪地啄食着腐烂的内脏,血水混合雨水,空地上蔓延起一片深红色的泥污。而就在这般充满死亡气息的池沼中,一个全新的,或被翻新的生命,他正在等待。

有一只说不上多特殊的乌鸦,也许是群鸦之地的最普通最常见的乌鸦,落在那一具看上去同样普通且常见的尸体边,就像其他同伴一般,向着他的指尖,伸出了锋利的喙。

它刚把自己的解剖刀落下,那滴绝不属于死者的新鲜血液就从脆弱的皮层下挤出,成为了这深色世界里,似乎是第一抹鲜艳。

疼痛惊醒了迷失者,他下意识地缩回手指,惊起了这只幸运的乌鸦。雨点落下,坠在他的脸上。

“好冷……好冷……我是谁?”迷失者睁开眼,望向那旋涡一般扭曲且黑暗的苍穹,那如同隧道一样的遥不可及的深空,回应他的只有愈加寒冷的风雨,当他坐起身来。“这儿?哪儿?”

那些暴风骤雨一般的记忆涌上心头,在一阵头晕之后,迷失者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迷失者来自东方,中国,是个汉族人,大学还没毕业,因为高中多次休学的缘故,现在他远大于同届生很多岁。诡计多端是对他的最好评价,然而他也只是在城市森林中艰难求生。

迷失者九岁亡了父亲,母亲跳河自杀,随着一个有学识的人长大,那是他的养父,没有职业也没有名字,以至于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字。

人们只会看到他独自前往图书馆,独自去先后三个监护人的坟前扫墓……

回忆终于被寒冷的现实拉回,他四处张望,看着噩梦一样的场景,心里不由得恐惧与疑惑混合,但好在这两样对他都不重要。

还是一只乌鸦,静静地落到他身边的尸体上,这场消化死者的盛宴似乎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中断。或许说他才是这场盛宴的主角也说不定,如果你耐心读下去的话。

这只乌鸦当着迷失者的面撕开了尸体的胸膛,顿时血肉内脏展现,衣服也在震落在地,两个银亮的东西滚落到泥水中。

“银币?”迷失者疑惑了,就如第一次看到穿古代服饰的演员走在大街上一般,这样跨越时代的东西出现在他的面前。

迷失者低头看着自己的穿着,已经被泥污的短靴,还算完整的羊毛袜子和后绑腿,亚麻质的衬衫和裤子。

“的确不像是在现代,”他抓着这粗糙的衣物,自言自语起来,“货币是证明年代的重要证据,我先来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

迷失者冷静地伸出两根手指,从潮湿的地面上捻起一颗银币,端详起这粗糙的花纹。但他很快为此感到绝望且悲伤了。

“我不认为这是任何一个中世纪国家曾铸造过的货币,说实话,我更愿意相信它只是一种装饰,毕竟如此粗糙的雕刻和小的可怜的质量不免让人想起,额,男爵帽子上的小银球。但是这个小东西一定是有货币价值的,它的密度来说,纯度还算可行,照质量而言,大概有2克,我的意思是大概,我希望它是银便士。”

迷失者把银币抛起又接住,深叹了一口气,说不出心情。

“总之我是被丢弃在这么个时代了?为什么?我不知道,好吧,我也不想知道。我想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因此我要做的是……”

迷失者在淤泥中艰难地站起身来,他的裤子已经被泥染污了大半,但还好在这个时代有裤子就够了,他整理一下被雨水浸透的亚麻衬衫,伸手哄走了最近的一片乌鸦。

“打扰了。不过你应该用不上了。”他低下身子撕开一具尸体的衣服,看着那具尸体如何倾倒过去,在从他藏钱用的内兜里掏出两个并不圆的银币。

随后,他摸走了另一具尸体的匕首,用割下来的布料扎了一个钱袋,虽然看上去粗陋,但结实容量大那便是好货。

迷失者混入了群鸦,如群鸦那般开始了自己的觅食,他一次次弯下腰去,捡起死者的钱。这些货币让他感到疑惑,在那其中不但有印着罗马皇帝的索里达金币,也有粗糙且小巧的麦西亚银币。

“我确信这时是在中世纪了,或许现在我就在不列颠也说不定,然而……我猜现在是七世纪中期了,七国时代,大概是吧……但是,总感觉不对。值得思索的,现在绝对不是我熟知的历史。”

迷失者的大脑在寒冷中冷静异常,他固然了解这段孤国春秋,当他看见麦西亚银币上劣质的浮雕,就能想起这段民族融合的历史。

迷失者搜索着一切他能用到的东西,身上已经完全湿透。雨仍然在下,然而却不见增止。那场雨并不温柔,它把世界变成了潮湿的冰窟,可它又不那么粗暴,至少不是风暴。

就在这位之后加入的进食者搜索一会儿之后,你能看到他手里的布钱袋鼓了起来,想必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因为这些尸体贫富不一,他总是在抽出金属后祈祷会是一颗金币,金银固有的十二进制遇到含金量更大的索里达金币,就会创造出巨大财富。

一个声音在他的不远处响起,是一位听上去有三十岁的年轻男人,声音平平淡淡,没有情绪变化。他说:“爱德华,您醒了。”

迷失者被声音惊到了,他才发现原来这死人堆里还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幸存者,不过他其实没表现出太大的惊慌,稍微抬头确定了来者的身份,并认为他对自己没有威胁后,又弯下腰开始搜索更有用的东西。

来者就站在这堆尸体的边缘,身着一身黑衣黑袍,同样黑发黑眼,从远处看如同一根黑曜石支柱,又活像一只乌鸦。

“你在叫我吗?先生,”迷失者笑着说,“不过我好想不记得我叫这么个名字。”

“是,我知道。但是您在群鸦之地,您是‘爱德华·尤里乌斯·凯撒’,欢迎回来。”来者继续说,他的表情毫无变化,似乎在念一段早就规定好的台词一般。

“好好好,我的确需要一个名字。不过这个好像有点……嗯,太隆重了?抱歉我不会形容。你是谁?这儿是哪儿?”迷失者询问着,这才直起腰来,露出他标志性的目光,那隐藏在黑白相间的长发下,柔和但暗藏玄机的,乌鸦一样的黑色眼睛。

“欢迎回到群鸦之地,爱德华。我是恩克,引路人,”来者介绍自己的时候轻描淡写,他继续说,“是,我知道您有点摸不着头绪,但是您真不打算跑吗?有人来了。”

“谁?”迷失者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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