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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淡的月光下,流淌的黑夜侵蚀着建筑,一盏并不明亮的烛火,静立在阳台边,晃着颤巍的光,照耀在一旁的黑白琴键上。
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
她优雅的坐着,身穿红色长裙,华丽,典雅,仿佛和黑夜融成一体,安静,迷离。
手指葱白,面容精致,那一双如同瑰丽魅蓝宝石的眸,眨动间,露着摇曳的清冷。
乐声依然。
婉转、悠扬。
渐渐,毫无征兆,钢琴声进入高处,原本欢快、柔和的曲调,突然间在跳跃的手指敲击下,步入激昂。
错杂,嘈嘈如急雨倾洒。
无序,嘣嘣似银瓶乍破。
她手臂高悬,用力抬起玉指,又狠狠的落下。高高昂起的脖颈,苍白,纤细,似天鹅仰首。
她面色泛起红霞,眉眼流露一丝愉悦,微微闭上了眼睛。
黑白琴键下,一袭华丽的黑色长裙,在压抑的晃动中,露出裙叉,没有任何瑕疵的腿,并在了一起。
直到曲乐声达到巅峰,她越发高昂的伸直脖颈,面色愈加红润,闭着眼睛,咬着嘴唇,似有隐隐的颤抖呜咽声,从嘴角发出。
蜡烛突然熄灭,皓月骤然明亮,狂悦似得把周围的云照白,晕开周围一片,甚至在远处,都透进并逗留着一些乳白的光……
她无力的瘫坐向后,闭上了眼睛,月光下,全身泛着冷漠的光芒。
安静、高雅,像是一副油画,但又不敢使人靠近,那周围,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仿佛只要靠近,就会被冻伤。
“啪、啪、啪……”
鼓掌声起。
屋子后方,其中一位青年站了起来。
他穿着黑衬衣,别在褐色西装条纹长裤中,身材修长、挺拔,留着半扎的狼尾鲻鱼头,有着如同混血一般帅气的面容。
微微的黑眼圈暴露了他的憔悴,从裤兜中掏出一个巴掌长的膳魔师黑色保温杯,打开杯盖,吸溜一口,隐隐间可以看到,杯口处仿佛溢出来的红色枸杞。
他叫韩蟾,是这些人中,最热情的观众。
此刻,他正满脸欣赏的发出感叹,“优雅,实在是优雅!每一次听辰砂姐的钢琴,我都感觉如听天籁。”
无人应和,辰砂安静的瘫坐着,依然美得像副画,她一只纤细柔嫩的手臂无力地垂着,沉默在红色衣袖的皱襞中。
“废物,蠢货,有什么好看的!”突然,韩蟾身后,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韩蟾转头,看见身高魁梧、异常强壮的“他”将凳子抬起,直接撕成两半,然后用力的扔在地上,握着拳头,目光赤红,盯着韩蟾,隐隐躁狂。
“哈哈哈哈,打起来,打起来!”一旁有个精致可爱的女孩,笑着跳了起来,随后左手牵着右手,跑到了墙壁旁,脸朝右,露出激动而又期待的表情。
“妈妈,妈妈,我们看他们打架吧!打架可玩好了呢!我喜欢看她们的身体一点一点破坏掉的样子呢!”
说完,她又朝向左,表情瞬间变化,充满宠溺,满是慈祥的双眸闪着光,“好呢好呢,妮子想看什么,我们就看什么。”
说完,眼睛看向韩蟾,分外认真。
“他”走向前去,右手握紧成拳,粗壮的胳膊肌肉隆起,青筋爆凸,似生铁一般,仿佛蕴藏了恐怖的爆发力。
眼看场面渐渐失控。
有人第一时间溜走,蜷缩在角落里,把头埋起来,眼角含泪,瑟瑟发抖,像是经历莫大的恐惧一般,低声颤抖着,“不,不,他是要打我,他们都在演戏,他们都想杀我,他们是冒充的,是怪物,都是怪物,救命,我不想死,不想死……”
有人站起身,走到一旁,优雅的像个绅士,站定,目光从下向上扫视着韩蟾,情不自禁的咽下口水,舔舔嘴唇。
有人情不自禁的用手指抓起自己的脸,嘴里一直念叨着,念叨着,“怎么还不打,快,快,打死他!打死他!”指甲划下,露出血痕,和那一双异常焦躁的目光,压抑不住的焦躁。
有人……
韩蟾看着周围的众人,看着“他”充满暴虐的向自己走来,露出仿佛司空见惯的表情,没有后退,没有胆怯。
“噔……”
突然一道清脆的钢琴声响起,大家齐齐看向原本不动的辰砂。
她的眼眸中充满了悲伤,白皙的脸上布满惆怅,拿起谱架,双手用力,面目狰狞的折断,朝自己的小腹狠狠扎去。
没有慌乱、没有挣扎,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看着那猩红的鲜血,晕染衣裙,缓缓流淌而下。
女孩睁大了眼睛,露出夺目的光彩,咯咯的笑着:“好玩,好玩!还是打自己最好玩……妈妈,太好玩啦……”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神露出彷徨,最后伸出手臂,用力的朝自己的脸挥打着,直至皮开肉绽,“该死,女人!又是女人!不,不……”
韩蟾站着,看了一眼窗外明亮的月,看了一眼钢琴旁猩红的血,看着“他”痛打自身的嘈乱的拳头,看着周围人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又掏出了保温杯,喝了一口。
虽然这家疯人院,人不是很多,各自都有些小毛病,但每日的惊喜仿佛不重样,充满了刺激、冲动、新鲜感。
这多多少少能使枯燥乏味的日常,增添很多乐趣呀。
******
“轰!”
裕圆小区外,一辆黑色哈雷摩托从长街远处呼啸而来,一个急刹,稳稳停在小区门口。
她坐在车上,身穿宽松的白色短T和牛仔短裤,微露白皙纤瘦的楚腰,盈盈一握。
摘下头盔,乌黑长发顺滑而下,脖颈修长,面容清冷。
如水一般的双眸,清澈明亮,白皙的皮肤,似羊脂琼玉。
她优美浑圆的修长大腿轻轻向后,细削光滑的小腿顺势一踩,蹬下摩托边撑。
放下头盔,拿出巴掌大小的平板,打开群公告:
【市中区新现一名恐惧疯子,信息已探索完毕,需队长最终确认,现具体情况为:
精神混乱程度35%,在30%—50%危险区间,评定为癫狂、敌意、偏执、仇视,会对3-5名普通人产生生命威胁,目前刚刚逃窜至裕园小区。
目前搜集到的疯子异常能力为:
凡靠近他周围十米区间,耳畔会出现使人心生胆怯的幻听;
一小时时间间隔内,第一个触碰到他的人,会出现强烈恐惧,目光凝滞,失去行动;
该恐惧疯子会主动尖啸,大约2至3秒钟的蓄力,被直接冲击到的人,身体会呈现不同程度的损伤,大脑会出现直接性的破坏;
不可直接对视他的眼睛,超过1秒钟对视,会想起自己对工作的恐惧,内心产生对工作的高度憎恶,对工作产生强烈排斥情绪。】
“嗯?”温雅眉头微皱,轻轻嘀咕一声,“最后一条是什么鬼东西?”
敲字询问群中,有人发了一个60s语音,被她直接无视。
【4队队长温雅:打字。】
群内一时安寂,而后显出消息。
【4队彭冠林:队长,从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这个恐惧疯子是被工作逼疯的,上司pua,天天画大饼,同事勾心斗角,工作任务繁重,每天工作要加班到十个小时,每月还有严苛的工作审核,每天打四次卡,侵占休息日,工作失误要从百元开始扣钱,还有很多,还要看吗……】
【4队队长温雅:不用。】
温雅眉头微皱,然后发出消息。
【4队队长温雅:这么高质量的优秀老板不都是要在坟里出现吗?】
【4队彭冠林:……】
“不管了,”温雅收起平板,转过头,眼神冰冷,“先解决掉这个疯子再说!”
******
“哐哐哐……”
急促的敲门声,将韩蟾从睡梦中拉回现实。
睁开惺忪的睡眼,周围还有些模糊,韩蟾坐起来,摇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墙壁、jaychou海报、书柜、破晓宇航员积木、半翻的余华《活着》……
衣服悬挂有序、地板一尘不染、卧室整洁如新。
除了窗户外残留的夕阳,马上就要步入黑夜的余存的光亮,韩蟾差一点就觉得自己是已经睡到了第二天黎明。
他拿起手机看看时间。
下午6点就醒了,大好时光不能从睡梦中度过,让他一时间有些沮丧。
从梦中那些混乱的疯子中,又回到了这个令人熟悉的现实。上一刻还在和他们亲切友好的切磋感情,这一刻已是孤身一人坐在家里。
他幽幽地自言自语:“又要暂时告别那些疯子一段时间了啊,真是令人怀念……”
自从半年之前,他脑子里突然莫名其妙多了个疯人院后,生活就被打乱。
隔三差五就会在睡梦中,被强制拉进那座疯人院。
那里面不仅环境怪异,还能遇到各种思维跳脱、行动难以捉摸的疯子。
韩蟾一开始非常茫然无措、心惊胆战,但是慢慢攻略和熟悉之后,他发现,那些疯子分明也是一些可可爱爱的人呐。
对于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来说,能在枯燥无味的日常中,时不时从梦中获得完全不同于现实中的新奇,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体验。
从那时起,他的生活,就突然多姿多彩了起来。
于是每天熬夜到凌晨三点,看些恐怖片,躺在床上回忆回忆工作的焦虑和压力,吐槽一下降价也买不起的楼房,听着手机中吃播博主发出的咀嚼美食的食物,起身喝口枸杞水给自己压压惊,朋克养生,再躺在床上心烦意乱的辗转,然后,就能保持每天做梦。
当然不是每次做梦都能梦到疯人院,不过能隔三差五的梦到,对于韩蟾来说,已经非常满足。
谁还不是一个对生活中的惊喜充满期待的人啊。
不过不同往日的自然醒,他今天是被外面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过来。
穿着拖鞋,韩蟾走向门口。
“谁啊,这个点哐哐的敲门?”
开门,一个男人正站在外面。
他穿着正装,衬衣领口斜开,最上面的纽扣已经不再,领带歪扭,仿佛是被自己用力扯过。
他的背微弯,站着,却弓着腰,像是一个不堪重负的马牛。
他面容憔悴,充满局促和不安,眼神中满是紧张,以及目光深处难以压制住的——疯狂。
韩蟾看着他的眼睛,愣在了原地,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慌,以及对工作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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