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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关市,老城区。
夜幕降临。
逼仄的居民楼道间,一位身材挺拔的“四眼”少年背着松垮的书包,踩过最后一层台阶,站在一扇生锈的铁门前。
他掏了掏裤兜,拿出一把钥匙,插入锁舌,轻轻一扭。
“吱嘎……”
门开了。
几乎瞬间,一阵饭菜香味扑面而来,紧接着,一道妇女声从嘈杂的炒菜声中脱颖而出,从厨房传来。
“小澜,快去洗手,顺便把悦悦从房间里叫出来,准备吃饭了。”
“知道了,妈。”
苏澜应了一声,随手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拉开左手边的一扇房门。
里面亮着一盏台灯,一位大约七八岁的女孩神色专注,正伏案疾书。
或许是灯光的原因,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悦悦,吃饭了。”苏澜象征性敲了两下房门,轻声道。
“等我写完这题,很快。”苏悦随口回了一声,依旧专注在知识的海洋。
苏澜蹑手蹑脚地走到苏悦身后,低头一看。
那是一张中考试卷,上面留着不少答题痕迹。
小学生的年纪,做中考试卷?
这瞠目结舌的一幕,在苏澜眼里却是习以为常。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妹妹做题。
片刻后,苏悦停笔在最后的数学符号上,她伸了个懒腰,把卷子往身后一递,得意洋洋道:
“哥,快看,我全做出来了,用时六十分钟,不出意外,准确率应该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苏澜接过试卷,扫了两眼,佯装惊叹道:
“哇,好厉害啊,悦悦真棒!”
边夸赞着,他边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神色里满是宠溺。
“嘿嘿,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苏悦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旋即起身收拾起桌上的文具。
苏澜边帮着妹妹一同收拾,边关心地问道:
“今天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嗯,吃了药之后,好多啦!”苏悦浅浅一笑,转移开话题,“哇,好香啊!我去看看妈做了什么好吃的。”
话音落下,苏悦蹦蹦跳跳地往厨房走去。
凝视着那娇小的背影,苏澜神色复杂。
俗话说,上帝都是公平的,给你打开了一扇窗,必会关上一扇门。
谁能想到,这位神童妹妹,天生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呢?
而这么多年,这些痛苦都是她自己默默承担着,要不是最近几次的休克昏厥,苏澜和妈妈都还被蒙在鼓里。
“唉……”他低叹一声,慢步走出房间。
一家三口围坐在狭小的餐桌旁,吃着晚餐,聊着天,苏母时不时会接个电话,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真的吗?好,我马上过去。”
苏母又接完一通电话,着急忙慌地解下围裙,提起门口的小挎包,边换着鞋,边说道:
“老家那刚进了一批新鲜的海货,我过去看看。”
脚步刚迈出铁门,她又有些不放心,絮絮叨叨地嘱咐道:
“小澜,马上就高考了,不去上晚自习,在家也要勤快点学习。还有……”
“哎呀,我知道了,妈,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苏澜笑着打断苏母的唠叨。
他们的老家是南关市靠海的一座渔村,八年前,为了两孩子的教育,一家三口搬来市里,租了间老破小,母亲通过进货渔村那些新鲜的海产品,用以电商的形式,进行出售,这几年也赚了不少,使得他们一家从贫困走向小康。
“这孩子……那我先走了,有事及时给妈打电话。”
说完,苏母关好铁门,“蹬蹬”快步下楼去了。
待母亲走后,苏悦撇过头,注视着苏澜,认真道:
“哥,你不用担心我,放心去上晚自习吧,我真的没事的。”
“怎么,不相信你哥?”苏澜连带着块红烧肉,扒了口饭,咀嚼咽下后,自信一笑,“放心吧,你哥虽然比不过你这个神童,但应付个高考,还是没问题的。”
“Really?”苏悦挑了挑眉毛,打量着身旁这位亲哥,一脸狐疑。
苏澜则悠哉悠哉地吃着饭,不置可否。
“嗯……这肉烧得针不戳,肥而不腻,还剩最后一块,你吃不吃?不吃我就吃掉……”
话音未落,一双筷子猛地伸出,以迅而不及掩耳之势夹走最后一块红烧肉,塞入樱桃小嘴中,边咀嚼着,边发出一声冷哼。
见此,苏澜笑了笑,起身给妹妹打了碗汤,柔声道:
“妈炖的鸡汤,喝一碗暖暖身子后,去洗澡。”
苏悦点了点头,咽下嘴里的红烧肉,把碗里的剩饭扒完,听话地端起汤,“咕咕”两口喝完了。
苏悦前脚刚走进盥洗室,苏澜后脚便把餐具碗筷放入厨房水池。
待他把洗好碗后,苏悦裹着浴帽,穿着粉红睡衣,走回房间。
“哥,我洗好了,先回房间咯。”
“嗯,别学太晚了,早点休息。”
苏澜交代一句,带着换洗的衣物,走进盥洗室。
站在洗漱台前,他抓住衣角,抬手一翻。
略带水渍的镜面即刻映照出自己胸口绑着的纱布,原本布料的白色此刻被一抹猩红浸染。
苏澜面无表情地拆下纱布,一道狰狞的伤口随之映入眼帘。
对于这道伤口,是在十年前那次意外昏迷后,凭空出现的。
当时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他不小心摔倒了,然后就莫名其妙晕了过去,醒来后便是躺在老家的那间瓦房内。
据母亲所说,这中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故,就是简单地被母亲抱回了床上。
那这伤口是怎么出现的?
总不可能摔一跤,手脚没啥事,胸口摔出道伤疤来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更诡异的细节,这道伤口无法自行愈合!
这么些年来,伤口一直保持出血的状态,但好在出血量不多,并且做一些剧烈运动也不会感到疼痛,只不过时不时会感到虚弱无力,还带有轻微的晕眩。
这种症状在医学上判定为低血糖,对他的生活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这期间,苏澜也试图用攒下的压岁钱偷偷去医院进行人工缝合,但怪异的是,刚缝合的伤口,第二天早上又莫名其妙裂开了,恢复如初。
这种种诡异的迹象,使得苏澜隐瞒下伤口的情况,小心翼翼地守着秘密,谨慎地抹去任何有关伤口的痕迹。
家里已经有了妹妹的先天性心脏病,他不愿再让母亲为自己担心操劳。
随着指尖轻轻掠过伤口,苏澜拉回思绪,如往常一般,平静地擦拭掉伤口上渗出的鲜血,旋即将布冲了下水,又擦了擦镜子。
三五两下的功夫,模糊的镜面重新焕发出明亮。
随后,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卷纱布,挑开粘口,熟练地将伤口包扎好,将染血的纱布塞到垃圾桶的底部,旋即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身睡衣,便把自己瘫在了床上。
苏澜侧躺在被窝里,翻看着手机,至于学习二字,直接将其抛在了脑后。
不是因为他自暴自弃了,而是正如他对苏悦所说的,他对高考有十足的自信,哪怕偷懒一会儿,甚至偷懒几天,也无所谓。
要问自信哪来的?
就来自他超强的记忆力,以及高中三年霸榜第一的实力!
他随手点开了一则热搜帖子。
标题是:惊!南关市竟存在飞天大侠?
哟,有意思……苏澜饶有兴致地往下浏览。
“就在刚刚,我正体验着南关市的夜生活,无意间经过南关八中的校门口,被这学府散发的气息所影响,不由得灵光乍现,此时此刻,我想吟诗一首……”
这都啥啊?跳过跳过……苏澜忽略中间一段作者的自我陶醉式吟诗,翻阅到内容重点,也就是标题所在。
“……当我把脑海里的灵光全都贡献完,正折服于自己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文人风骨时,一阵远超十二级台风的强劲狂风骤然刮来,路旁的几棵大树轰然倒地,事出突然,我没防备,也被吹翻在地,甚至连着滚出了十米开外,要不是正巧撞在了围墙上,止住了身子,现在估计小命难保啊!”
看到这,苏澜不禁望向窗外平静的夜空。
“哪有什么强风?这天气不是挺好的嘛,风平浪静的……”默默嘟囔一声,他收回目光,继续往下翻。
“靠着围墙,勉强抵挡住狂风,我刚松一口气,就在这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一位黑衣男子正凌波微步地疾驰在半空中,好似一点不受风力的影响,毫无阻碍地朝着远方飞去。”
这媒体人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对于帖子里的内容,苏澜只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肯定觉得我在哗众取宠,虚构事实,但这真是我亲眼所见,我甚至还录了视频。”
还有视频?不会真有这么离谱的事吧……苏澜扬了扬眉毛,好奇地点开视频。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熟悉的画面……
“大扎好,我四渣渣辉,藕在贪玩蓝月等泥,系兄弟就来砍藕……”
现在连看个短视频都要广告了?唉,还是小破站好……苏澜感慨一声,默默等了十五秒。
终于,广告结束,正片开始了。
视频最开始的画面是倒地的两三棵大树,并伴以呜咽的风声,紧接着画面一转,对准如墨般的夜空,几秒模糊后,镜头聚焦完毕,一道人影蓦然清晰。
只见他展臂腾跃在半空中,从校内疾驰而出,向着远方飞去,只不过时不时身形有些摇晃,好似下一秒就要坠落在地。
窝草!还真有人能飞啊!
苏澜惊得目瞪口呆。
等等,这男子的衣服……好像是八中的校服!
南关八中是苏澜在读高中,此时此刻他的衣柜里有一套一模一样的服装。
读了三年的高中里藏着位飞天大侠?想想就觉得荒谬……
苏澜眯起眼睛,刚想继续看下去,视频到这却结束了。
“啊,这就没了?”
他遗憾地嘀咕一声,往下翻看已经万+的评论。
“作者大大剪得一手好视频啊!特效做得针不戳,这人P得也有模有样的,送作者个火箭!不用谢了。”评论后配上火箭的图片和几个滑稽的表情。
“作者大大,请问你教视频剪辑吗?多少钱我都学!”这条评论后还真有打广告的跟评:
“教学视频剪辑,只需9块9,你也能制作出好莱坞级别的震撼特效!”
“原来是视频剪辑啊……只能说现在的科技太牛逼了!”苏澜默默感慨一声,再往下看一条热评,舆论风向又变了。
“飞天大侠是不是P的我不知道,但视频里的风声和倒地的大树绝不是特效!
我就住在南关八中附近,当晚确实有一阵强风刮来,我楼下那几棵树也被吹倒了,阳台上的花瓶都碎了。”发表这条评论的网友甚至在后面配上几张实况照片。
点开照片一看,确实正如评论所说,有破碎的花瓶和小区楼下折断的大树。
跟评的有一半支持,另一半仍旧坚信那是视频剪辑,怀疑这位网友是作者花钱雇的,两人互相打配合,只是为了热度和流量,博人眼球一乐。
对于苏澜而言,他更偏信于后者,认为这一切不过是特效,是视频剪辑的效果。
还飞天呢?这世界哪有什么超能力……苏澜讽刺地笑了笑,正欲关上手机,和周公约会,屋外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咚…
咚咚……
苏母刚刚已经给苏澜发过信息,说今晚赶不回来了,留在老家那休息一晚,明早回家。
不是母亲……那这大晚上的,会是谁呢?
苏澜神色戒备,下床走到铁门前,透过猫眼,看见一位戴着鸭舌帽,穿着制服的快递小哥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件包裹。
“这么晚了,还有快递?”苏澜带着疑惑打开房门。
“是苏澜吗?”
“是我。”苏澜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快递小哥。
帽檐的阴翳下隐约可见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
“你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我的?我没网购啊……苏澜一脸困惑地接过包裹,签收后,关上铁门,走回卧室。
边走着,他低头瞥了眼包裹订单,上面只有收件人的相关信息,少了寄件人的姓名和地址。
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怀着满心的疑惑,他从床头柜里找出裁纸刀,打开包裹。
里面是一张普通的贺卡和一个用未知材料制成的银白匣子。
苏澜把贺卡翻转了个面,一行如神仙般纵逸的墨笔字迹尽收眼底。
“十八岁生日快乐!给你准备了份成人礼,愿笑纳。”
生日?苏澜愣了愣,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忙点开手机。
屏幕上亮着一行数字:
3月21日,00:00。
“卡着点,给我送生日礼物?”
苏澜有些受宠若惊,但心里没有多少感动,反而激起了他的警觉。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不会掉馅饼。
寄件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
他是谁?
苏澜皱起眉头,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银白匣子。
匣子四四方方的,摸上去有种冰凉的触感,四条淡黄的条纹如流光般向着正中央汇聚,构成圆环的形状。
他下意识将掌心按了上去,只听“咔嚓”一声轻响……
匣子开了。
内部漆黑一片,好似涂着防光的材料,在LED照明灯下,只可隐约见其大致的轮廓。
好像是……
一本书?
苏澜把手伸进匣子里,抓出了这件神秘的生日礼物。
视线下,是几张土黄的羊皮卷装订成的书册,他简单翻了几下,共九页,上面没有任何的字迹,一片空白。
这礼物……难道是件古董?
反复观察后,苏澜确认只是本平平无奇的书卷,只不过“羊皮”这种材质还是比较稀有的,或许能称得上古董。
“明天去找家古董店鉴鉴,要真是件宝贝,那岂不是发财了?”
他美滋滋地幻想着,仿佛自己已经是百万富翁了。
“咳咳……不想了,睡觉睡觉,早八是班主任的课,可不能随便翘了。”
收起嘴边的傻笑,苏澜随手把羊皮书卷丢在枕边,脱下眼镜,关上灯,怀揣着满心的期待,沉入梦乡。
意识恍惚间,他看到了一扇庞大无比的门户巍然屹立在灰雾之上,一道道诡异的符号雕刻其上,古老而又神秘的气息激荡四方。
与它相比,苏澜就如尘埃般渺小。
那一刻,他好似着了迷,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在门户表面。
刹那间,门户震动,天崩地裂!
无尽的灰雾翻腾开来,汹涌澎湃,如海啸般将他的身形淹没,可苏澜的眼底并未蒙上一片灰色,而是光芒万丈……
几乎是同时,床头边的无字羊皮书卷悄然翻开第一页,书页上灰雾如水流淌着,慢慢扩散四周,逐渐充斥着整个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灰雾散尽。
床头边,羊皮书卷莫名消失了,不翼而飞。
床上,空无一人。
这一刻,时间凝固了,世界陷入静止……
周围的空气停止了流动,窗外的光不再摇曳,整个世界没了半点声响,变得前所未有的寂静。
咔哒……
咔哒……
一道道清脆的机械咬合声好似不受时间的约束,蓦然响起,回荡在卧室,又像是……
回荡在整个世界!
与此同时,房间内亮起一行宛如液晶显示屏似的白色数字与符号,并伴随着“咔哒”机械声,不断变动着。
02:00:00。
01:59:59。
01:59:5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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