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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瀛神洲。
连年大旱,天灾不断,蝗灾遍地,瘟疫四起,赤地千里。
荒山之下,有个小村,叫南山村。
这个村子破烂不堪,到处都是破砖烂瓦,村民们盖的是茅草屋,睡的是冰冷的石板。
此时正值中午,一户人家面前,一个饿的皮包骨头,眼冒金星的老农,带着一个约十三四岁的女孩,敲响了隔壁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打量了一下女孩,咽了咽口水,有些无奈又不舍地道:
“终于还是来了吗……”
上门来的老农同样眼含泪水,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女孩。
数年大旱,颗粒无收。
整个村都已经好几天没吃上一口东西了,附近的树皮都啃得差不多了,无数人被饿死。
眼下他们一对邻居,也终于决定交换自己的心头肉。
那个女孩由于营养不良,显得有些瘦小。她披头散发,使人看不清脸庞。虽然她衣不蔽体,但却并不肮脏,显然很注重个人清洁。
她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能默默低着头,一声不吭。
就在她绝望之时,一个人从一旁走来。
他身穿道袍,头戴鱼尾冠,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他只一眼就看出女孩体质不凡,于是微笑着走上前去。
“且慢!”
“贫道见此女不凡,可能让她入我门下?”
……
荒山上。
一个十五六岁的穷少年,有着棱角分明的偏黑脸庞,看起来有些放荡不羁。一头乌黑的头发没有时间梳理,但却并不显得脏乱。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牛背上,一手持着牛鞭,一只手拿着一本圣人笔录,一个字一个字琢磨着。
这头牛自然不是他的,而是刘财主家的。书也是从私塾顺来的,家里根本没钱供他上学。
少年名叫江离,住在南山村。
家中贫穷,母亲在前段时间积劳成疾而死,大哥被官府逼迫而死,二哥被抓去从军,杳无音讯。
家中,只剩下老父还有一个小妹。
江离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圣人笔录。
他觉得自己这是在浪费时间,空守着这畜牲,书上的字也认不全。他想干一番事业,一是不蹉跎岁月,二是保护家人。
可是,这岂是说做就做的?
他们一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草地上,牛不理解他的心情,只是默默地吃着草。
山风吹来,一个声音迎风而来:
“江离!不好了!”
“你家出事了!”
只见一个毛头小孩连滚带爬地跑上来,冲着少年喊到。
江离心中一惊,翻下牛背,问道:
“什么情况?”
他最不想听到关于家里人的噩耗。他已经失去母亲和两个兄长了,不希望家里人再出事。
那个小孩一脸慌张地说:
“不知道,反正就是一堆人围在你们家门口……总之,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
快速处理好山上的事情后,江离飞快地下山,直往自家的方向去。
刚进村庄,还在远处,就看到几个官衙模样的人站在自己门前。后方,是许多围观的人群。
江离喘着粗气,冲上前去,一把推开围观的人群。
他们全都瘦的弱不禁风,这么一推,顿时东歪西倒。刚要指责,见到是江离,纷纷换上一副同情的神色。
江离大口地喘着气,来不及平复心情,却见自己父亲全身颤抖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脸上涕泪直流,嘴上卑微地喊着放过。
而他前面那人,江离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张贵民,张乡绅。
别看他名字挺好听,但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江离的大哥就是被他逼死的。
现在,他油光满面,挺着大肚子,一脸狞笑地看着地上瘦削的老农,笑道:
“去年你从我这借的粮,我给你抵掉十斤。还有大概二十斤,你最好早点还。否则,是要加利息的。”
他哈哈一笑,摸了摸胡须,欣赏着老农的反应。
回想起刚才做的事,张贵民一阵欣喜。
那个道人是他惹不起的,偏偏他给老农又留下如此丰厚的赏赐。
当他听到消息,就第一时间来了,等到道人走后,他便马上把那些赏赐给截了。一想到身后那一盒的奇珍,他的心情格外好。
江父跪在地上苦苦求饶:
“大人啊,好歹给小人留点吧。”
“那可是卖女儿换的饭钱,您不能就这样拿走啊!”
他那瘦削的脸庞写满了苦。
本来要与邻居互换闺女,以度荒年,就已经让他心如刀割了。眼下,好不容易有个稍好的选择,却又要被人强夺了,怎么不让他心寒?
人群里,江离看到这一幕,顿时眼皮直跳,怒火中烧。
他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撞开人群,小跑到父亲面前,一把将他拉来。
“父亲!不要跟这群恶魔辩解!”
“他们可是杀了大哥的凶手!”
江离咬着牙,愤恨地盯着那帮人,双眼布满血丝,手指颤抖地指向那个胖子。
他实在无法忍了。
他失去了那么多至亲,现在,妹妹也在眼皮子底下没了,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哟,小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要知道你们家还欠了我不少粮欸,现在只是收一点利息而已,就受不了了?”
“受不了就找根绳子挂到树上,再把头也挂上去就好了。你们这些穷人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张贵民满脸戏谑地叫嚣道,还摊了摊手,撇了撇四周那些衣不蔽体,身材黑瘦的人。
此言一出,立刻激起民愤。
周围的人纷纷指责起他,但却又不敢动手,因为在张贵民背后站着好几个肌肉发达大汉。
张贵民似乎还挺享受这种场景,竟哈哈大笑起来。
“也罢,老子今天心情好,赏你们点吧。”
闻言,江父眼中重新散发光芒,一脸不可置信地用浑浊的双眼看着张贵民。
江离缓缓扶起老父,手上的动作也滞了几分。周围的人也沉默地看着张贵民会做什么。
这可不是他们认识的张贵民。在所有人印象里,他都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从不管什么王法。在他眼里,钱和权就是王法。
本以为会有粮食作补贴,可是,他们失望了。
一条光鲜亮丽的红色锦丝缓缓飘到地下,落在肮脏、干燥的泥土地上。
这就是所谓的奖励,一条丝绸。
张贵民注意到周围人不自然的眼神,竟咧着嘴大笑:
“看什么?”
“有赏就不错了,你们还想要什么?”
“哈哈哈!”
他挺着大肚子,一挥手,命令手下带着那个盒子返回,人群也识趣地散开了。
对这里的人来说,发生这样的事再正常不过,家里的粮、牲畜等,早就被乡绅以各种形式夺走了,有时连种子都不放过。
江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这么一条丝绸能作什么?在这穷山沟里,能从谁手里换米?还是能换到救命钱?
显然是不可能的。
干燥的风卷起了他凌乱的白发,吹着他布满皱纹的老脸。此时,他心如死灰。
“父……父亲。”江离在一旁呼唤。
然而,老农却突然暴怒,破口大骂:
“你这小子,谁让你这么跟人家说话的!”
紧接着,他艰难地转过头,眼眶里有泪水打转。他哽咽地冲江离道:
“以后对待上头的人,要尊重,要尊重,懂吗?!”
“我告诉你,我们为什么会活得这么惨!就是因为我们不懂事,不懂大人物的心情!”
“以后遇到大人物,一定不要莽撞!”
他与江离四目相对,干枯的脸扭成一团,咬着牙嘶吼着。
江离愕然。父亲从小对他们很好,从来都是默默付出,没有打骂过他们。
然而,此时江离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他的妹妹白白消失,他们家更是不曾有多少活下去的希望。
联想到乡绅那副嘴脸,江离只觉得心里一股无名业火直冲脑门,他不甘示弱地冲着父亲吼道:
“谁说的!”
“我们凭什么要向那群人低头!”
“我们活得那么惨,就是因为你太怂了!我们太怂了!”
“一辈子窝在地里,就只能任人摆布!你看看,现在成这个样子了吧!”
“活该!”
说完,他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他要去打听妹妹的下落。他的二哥参军已经杳无音讯了,而妹妹,现在打听还来得及。
身后,江父久久没有动弹。
过了许久,江父缓步走到破茅草屋中。
他取出一根麻绳,绕了一圈,挂在梁上,然后闭上眼睛,静静地把头伸了进去。
……
江离走到隔壁,只见隔壁门口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四肢纤细,穿着破烂,脸色有些苍白。
这是隔壁的女孩子,叫玲儿。
他们两个小的时候经常一起玩耍,关系很好。只是长大后,由于手里的活很多,就很少见面了。
玲儿伸出一只手,惨笑着与他打招呼。
见情况不对,江离疑惑地问道:
“发生什么了,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玲儿凄惨一笑,苍白的小脸满是无助。她凑近江离,但没有对方回答问题,而是问道:
“你是不是在打听江芸的下落?”
江芸正是他的妹妹。江离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回应道:
“正是。怎么,你知道?”
玲儿淡然地点了点头:
“她跟着一个道士去大衍仙朝了。你们应该……再也见不到了。”
说完这话,她也感到十分落寞。江芸同样也是她的好伙伴,如今,再想相见却难如登天。
江离一怔。他虽不知仙朝到底是什么,但一听就知道不简单。
他脸色一沉,转而又恢复正常。虽然可能很艰难,但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
他点了点头,竟把玲儿的不自然抛在脑后,就要动身回家。
他还是不知道他不在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打算回去,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跟父亲道个歉,然后问个详细。
然而,当他推开门,却见阴暗脏乱的茅草屋里,父亲静静地挂在房梁上,已经咽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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