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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至今,玉城都是西极州,或者说九州大陆上最混乱的地方。
这里有着世上最多的乱葬岗,最高的雪山,最凶猛的江流,最大的矿脉,
玉山作为最后发现的灵石矿所在地,各大势力明争暗斗,却始终斗不出个结果。
在武盟的调停下,玉城矿脉由各势力的共同瓜分,大家一齐执掌开发权力。
于是此处形成了最大的赌石市场,也有了最多的贵人、恶人、杀手、强盗、通缉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只要出了城,若不是真有本事,或者是真穷,必将成为郊外的一抔黄土。
有道是,人命何不如草芥,一两玉石千席骨。
而此时,一个十岁大的小孩,正坐在城南的赌石市场门口,一身小厮衣裳,眼睛转着轱辘,仔细盯着出入的客人,忽而眼神一亮,冲着不远处,正在四处打量的华服少年走了过去。
“公子可是来赌石的?”
华服少年与之年纪相仿,脸蛋圆而白净,皮肤剔透,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尤其一双眼睛,煞是清澈,亮得仿若天上星辰,分外好看,只是此时好看的眉眼一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斜了一下,听着这句公子,有些紧张道:“只是随处看看,赌石好玩吗?”
小孩咧开嘴,笑着讨好道,
“当然好玩了!”
同时心里一阵腹诽,
玩得人倾家荡产可不好玩么?
“小人李一笑,赌石市场向导一名,整个市场的赌石坊位置底细一清二楚,哪里的原石易出货,哪家的原石专宰人,小人一清二楚。若是公子不嫌弃,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华服少年见李一笑的笑得诚恳,不由生出几分好感,觉着此事也不坏,便道:“那你领我四处转转好了。”
声音清脆婉转,宛如黄鹂。
“好嘞。”
李一笑领着华服少年往市场内走去,话语不停,一路介绍,分外热情。
而华服少年像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热闹场景,兴致颇高,两人一路交谈,
不多时,李一笑便把华服少年的底细摸透了。
眼前形容如瓷娃娃一般的华服少年姓杨名垚,来自中州!
光从衣着谈吐,便知这是一只上等肥羊!
只是对方走马观花,兴致虽高,在带去的摊子上,都只是一路乱看,全然无停留之意,仿佛周遭原石皆不入流。
李一笑心里有点烦躁,却又坚持自己的眼光,引着对方走至坊市最大的赌石坊。
此坊三层之高,装潢富丽,檐勾六角,门挂灯笼,上书“杨”字,又有一匾,龙飞凤舞着“奇石阁”三个大字。
还未等李一笑介绍,杨垚蹙着眉头,连连摆手,指着奇石阁对家同样气派的“宝石斋”道:“去这家看看。”
话音未落,李一笑心里暗暗发苦,又笑道:“公子初来乍到,可能不知,此家宝石斋看来光鲜气派,可是实际上店大欺客,以次充好,但凡熟悉坊市的客人都不去的。”
说罢他指了指奇石阁道:
“这家就不同了,主家实力强大,在玉城也是只手遮天的主,石料层级分明,多出奇石,咱们还是去这家吧。”
杨垚一听,蹙着的眉头松缓下来,好笑地看了李一笑一眼,道:“这家人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般推崇?”
李一笑也陪笑道:“主要是物美价廉,主打一个值得宣传,您头次来这,不去看看真有些可惜。”
“公子,可是来赌石?”
两人寻声望去,一位店家管事站在宝石斋门前,笑脸相迎。
“鄙人宝石斋的沈掌柜,咱家今日新进一批石料,质地细腻,一看就能出好货,不妨进来看看?”
杨垚看了一眼沈掌柜,表现得很有兴趣的样子,扫视了一眼宝石斋前的摊位。
沈掌柜走至杨垚旁边,瞪了一眼李一笑,食指轻点,似有警告意味。
李一笑见状心里一苦,讨好地笑了笑。
杨垚沿着摊子摸摸瞧瞧,沈掌柜在旁说道:“这些都是一些下等货色,入不了公子法眼,随我上楼瞧瞧可好?”
杨垚摇了摇头。
恰逢此时,旁边河道上的伙计拉来一船新货,正在搬运。
杨垚似有所感,眼中精光一闪,指着前方运石伙计,高声道:“把那块拿来我看看。”
沈掌柜使了个眼色,运石伙计走来放下石头。
坊市众人皆围了过来,
大伙一瞧,这块石头皮质细腻,模样方方正正,借着光晕出一丝血色,看起来确实是一块好料。
杨垚摸了摸料子道:“价钱几何?”
似是就要将其定下,一会便开石。
沈掌柜赞道:
“公子好眼光!”
“昨夜山上矿难,塌裂间涌出许多精品石料,而这块料便是自玉门关内的一流矿脉出产,品质上佳,刚要搬上斋里三楼。”
接着顿了一顿,又道:
“看您诚心想要又初来乍到,鄙人做生意也图个爽快利落,赚个回头客,一口价,五块上品灵石。”
围观人士皆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摇头。
好家伙!这要价,可是要杀人吃骨!?
杨垚刚要开口,李一笑轻拍其后背,装作大人似地咳嗽一声,
“沈掌柜,先不论这料子能否出货,就算出了货,就算极品,充其量也不过一块上品灵石吧?莫不是宝石斋生意越做越大,冲着这个招牌,就值四块上品灵石?”
大伙闻言,嘲弄笑声不绝于耳,
沈掌柜也不理他,只是额角青筋暴起,淡淡道:“世上宝石独一无二,而灵石泛滥。这料子红光四溢,出石必为当世精品。倘若公子并非爱石之人,刚刚那价只当鄙人未说。”
李一笑蹲下道:
“沈掌柜做买卖多年,看过的石料千千万万,当然比小子经验丰富,可是这赌石,带个赌字,当然不是十拿九稳,怎可把石料当宝石售卖?”
“还是说宝石斋的原石都是传世宝石?”
话声不大,句句扎心,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李一笑说着便摸了摸石料。
手指刚触碰到料子边缘,异变突生!
只觉整个石料充斥着莫名吸力,将整只手都吸附上去。
其中蕴含的血色光晕霎时间流转起来,沿着手掌一路上行,直冲天灵!
右半边身子瞬间冒出诡异血色纹路,相互勾连扭转,形成一个个符文旋涡,像是被人用笔蘸朱砂,从半边脸开始,在身子上龙飞凤舞一顿乱图,宛如一幅未完成的恶作剧图画。
而这幅图画噬人心神!
若此时有人看到,定会为之吸引,看上片刻,神魂尽失,变成痴傻夯货。
但这会儿时间仿若停滞,
李一笑只觉周遭笑声断续,而自己也是呼吸停滞,恍惚间仿佛就地入梦,
意识缓缓下沉,周围的光仿佛被吞噬,开始变得黑暗。
接着,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张脸,
这张脸很模糊,但是能确定是个女人,正在哭泣。
自己身处这个女人的怀抱里,虽然看不清脸庞,但是能感受到她怀里的温柔,
她的泪水,滴落在自己脸上,浸湿了面庞后,又继续下渗,最终渗入了身体,
而且还并没有停止,如同血色光晕一般,一路渗入脑部!
此时,脑子中有什么东西开始浮现出来,
血色光晕组成了一枚印章!而泪水滴落在印章之上!
这枚由血色玉石雕成的印章,印章底部是几个扭曲的古文,
八个象形文字如同身上血纹一般勾连扭曲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神秘,
李一笑居然“看”懂了!
“授天予命,宇宙独尊!”
接着,无尽的泪滴攒够了力量,
将印章冲散成了无数颗粒,
它们伴随着女人的泪水四散开来,
从脑开始,流过脖颈,冲过四肢、五脏六腑,冲刷洗礼着心脏和丹田气海。
与此同时,落泪女子松开了怀抱,李一笑的意识失去支撑,
开始无尽地下落,最终坠入一条幽暗河流。
身体上的朱砂符文印记如冷凝之后的血液则由红转黑,紧接着由浓转淡,渗进了皮肤里,消失不见了。
李一笑“醒”了过来,顿觉头大如斗,一阵胀痛,感觉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
而周遭的笑声由断续变得连贯,一切都回归现实,之前脑海里发生的事情仿佛并不存在,又或者全然发生在一息之内。
眼前那手下的石料,则仿佛失去了灵魂,之前的光晕荡然无存,变得分外黯淡。
他感觉整块原石随时要风化碎裂,暗道一声不好,
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般将手收了回来,走回华服少年身旁。
此时,杨垚蹙起眉头,咦了一声。
同时凝神细看石料,想了一想,看了一眼李一笑,有些愣神,
回过神来又见周遭吵扰不堪,轻声道:“说得有理,那便不要了。”
沈掌柜见状连忙道:
“公子且慢,生意总是有商有量,如若公子真心喜欢,价格当然可以商量。”
说着便上前摸起石料,一边抚摸一边道:“你看这料子真心当世罕见,鄙人从业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精品,你看这…”
话还未说完,手下一空,本来“绝世罕见”的石料瞬间坍塌成糜粉!
碎得不能再碎了!
沈掌柜嘴巴张得仿佛能塞下一整块原石,众人也是目瞪口呆,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更加热烈的嘲笑声。
杨垚也是轻笑一声,扭头就走。
沈掌柜当即反应过来,一手将要扯住杨垚,眼睛对着旁边的李一笑又是一瞪,几欲杀人!
哪成想,杨垚身形一扭,躲过沈掌柜十拿九稳的一抓,不悦道:“你做什么?”
沈掌柜没抓到,手头一扭,又待抓去,
而杨垚眼看要被抓到,眼里闪过一丝怒气,也不知从身上何处取出的藤鞭子,对着其一抽,将其抽飞,力道可见一斑。
李一笑看了一眼杨垚,只觉这瓷娃娃小小的身子哪来这么大的气力?
又想着自己不自量力,还想打他的主意,浑身一紧,不寒而栗,赶紧不动声色后撤几步,躲入人群。
沈掌柜撞在一旁摊子上,只觉得整张脸火辣辣的疼,再不是之前一副生意人的和气模样,指着杨垚,慌忙叫道:“来人啊!有人砸铺子!”
宝石斋马上窜出一群持棍护卫,将杨垚团团围住。
玉城街头每天都不知要上演多少起热闹,尤其是赌石坊市内,
一时间,宝石斋前的路人商贾顾客,挤得道路更加水泄不通,纷纷瞧得津津有味,无人嫌事大,只嫌事情不够大,甚至有人叫卖起了零嘴,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沈掌柜捂着脸,爬了半天没爬起来,于是干脆坐在地上,指着华服少年怒骂道:
“哪家请来闹事的娃娃,要来砸宝石斋的招牌?拿下!”
杨垚则丝毫不怵,反而笑了起来,仿佛觉得这样十分好玩有趣,
只听他回头看向李一笑道:
“你说得果真不错,这家黑店黑得不能再黑了。”
又朝着沈掌柜嘲讽:“都黑到你奶…爷爷头上了,确实得好好教训一下。”
持棍护卫一拥而上,
只听噼啪几声,全都被抽飞了出去,
民众也是应声而退,少有运气倒霉者,被抽飞的护卫撞上,与他们一同倒地不起,同时哎哟呻吟起来。
坊市瞬间空出了一块场地,只余杨垚持鞭而立,咯咯笑得腰都弯了下来,好不快活。
李一笑当即鼓起掌来,顺着杨垚说道:“爷爷打龟孙,打得又响又漂亮!”
两人皆是少年心性,对视一眼,笑得泪花直冒。
正待此时,只听一声,
“何事吵闹?”
仿若平地惊雷一般,炸响在每个人耳边,大家都是一愣,一时间都失神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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