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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夏天了》
2023.08.18/时星草
晋江文学城
第一章
九月酷暑依旧，又闷又热。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雨，可到午间，薄而透亮的云层也没有一丝变幻的迹象。
高二刚开学不到一周，多数人的心思还没完整地回到学校。
教室里坐着大批不认真听课的学生，虞夏也是其中之一。
但今天的她，比第一天返校更心不在焉。
她没有趴在桌上睡觉，更没有看喜欢的漫画，只单手支着脑袋，时不时从桌洞掏出手机点亮，又怏怏不乐地塞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旁边的沈乐橙瞧见，侧身往她靠近，用手指戳了戳她手臂，悄声问，“夏夏，你在等谁的消息吗？”
虞夏侧眸看向她，懒洋洋趴在课桌上，闷声道：“我妈的。”
“嗯？”沈乐橙好奇，“虞女士有什么重要消息忘了跟你说？”
“不是。”虞夏没有瞒着从小认识的好友，“我们吵架了，我在等她跟我道歉。”
沈乐橙：“什么？虞女士居然会跟你吵架？”
不怪沈乐橙震惊，她和虞夏从小认识，对对方及父母的性格都很清楚。
记忆里，虞夏的父母是她见过的除自己爸妈外最好的，也最开明的家长。他们不像多数给孩子设限的家长，会要求虞夏考试考到多少名，考个什么样的好学校。
他们只希望虞夏做个没有烦恼的快乐小公主。
听到沈乐橙这么说，虞夏也很纳闷，怎么突然间做什么都很尊重她，并且无条件支持她的虞女士，这一次不仅无视她的抗议，甚至凶她。
一想到这，虞夏就非常委屈，“她马上就要有儿子了，当然舍得凶我。”
沈乐橙一懵，不可置信问，“什么儿子？你妈怀孕了？”
“……”
虞夏噎了噎，觑她一眼，“不是。”
接受着好友眼神控诉，沈乐橙讪讪，“隔壁班那个谁妈妈上学期不就怀孕了吗？所以我才这样猜的，对不起。”
话落，沈乐橙拉着她袖子，“你详细跟我说说你跟虞女士吵架的原因？”
恰好下课铃声响起，虞夏也对好友知无不言，很是生气地控诉虞女士的所作所为——
早上来学校之前，虞夏被起床陪她吃早餐的虞女士告知，她之前和她提过的要转到他们学校念书的好友儿子，在高中毕业之前会住在他们家，和虞夏一起上下学。
对于妈妈好友的儿子要转来学校的事，虞女士在暑假时和虞夏提过一次。
那会虞夏正忙着刷爱豆视频，在虞女士交代她说以后在学校要多照顾她这位好友儿子时，她敷衍地嗯嗯两声，没有很放在心上。
毕竟那人只是转到他们学校，又不是转到他们家。
直到今早，她才被告知对方是要住在她家，甚至要霸占她用来堆玩偶的客房。
虞夏可以接受父母分心去照顾好友的儿子，可是她不能接受他们在做出让对方和她住在一起这个决定之前，没有和自己商量，更没有征询她的意见，只是通知她。
明明她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她也拥有一票赞同或否决权。
为此，虞夏直接炸了。
她气冲冲地问虞女士为什么之前没有和她说那个人要住他们家。
……
沈乐橙听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追问道，“虞女士怎么说？”
虞夏愤愤不平，“我妈说她忙忘了。”
她知道虞女士工作繁忙，可这不是能说服她的理由。
沈乐橙：“然后呢？”
虞夏愤慨：“我就告诉她我不同意那个人住我们家。”
沈乐橙犹疑：“虞女士没有同意？”
“不止没有同意。”提起这个，虞夏情绪有些失控，“她还说我自私，说家里这么大，那个人住进来也不会影响到我什么，我怎么就不愿意让人家借住。”
说到这，虞夏嗓音哽咽，眼眶里泪水在打转，“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凶过我，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这样说我。”
一想到“自私”这两个字，虞夏就觉得委屈至极。
她是自私，可他们就不过分吗？
“夏夏你别哭。”沈乐橙看她这样，急忙安慰，“这事是虞女士他们做得不对，你别伤心。”
虞夏哭了一会，抽抽噎噎：“反正她要和我道歉，而且我和他们说了……我不同意那个人和我们住在一起。如果他们坚持，我就不回去。”
只不过她说出口的威胁对虞女士好像没有任何作用。从早上到现在，她没有收到一条虞女士发来的道歉，或是妥协的消息。
想着，虞夏心里泛着苦楚。
看她眼眶红红的模样，沈乐橙有点儿慌，“再等等，你也知道虞女士上午比较忙，酒店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等她忙完了，她肯定就给你打电话了。”
虞夏嗯了声，转头看向窗外，“那我就再等等看。”
有沈乐橙开解，虞夏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可惜持续时间不长，放学铃声响起时，虞夏的这点好心情消失殆尽。
一天过去了，虞女士都没有给她发消息打电话。
-
虞夏说要离家出走，便真这样做了。
走出学校，她看了眼不远处停着的来接自己回家的车，转身往反方向走远，又欲盖弥彰地给司机发了条消息，让他别等自己，顺便转告虞女士，她离家出走了。
发完，虞夏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拽着书包往前跑。跑了很长一段，她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额间有了薄汗，虞夏抬手扇了扇风，仰头迎向从远处吹来的风。
太热了。
傍晚时分，又入了秋，可北城的天气温度各方面，却还如同炙热炎炎的夏日。
走到树荫下缓了缓，虞夏看了眼手机。手机里只有司机陈叔打来的几个电话，没有她爸妈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没把自己的离家出走当回事，还是在忙。
虞夏看着没有动静的手机，点开微信置顶。她和虞女士的对话还留在昨天晚上，在酒店加班的虞女士叮嘱她早点睡，她可能要一两点才回家。
忽然间，耳朵里钻进一道稚嫩的声音。
“妈妈妈妈。”
虞夏下意识转头，看向不远站在棉花糖摊位的一大一小。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晃悠着她妈妈的手臂撒娇，“我要吃棉花糖。”
女人提着一只粉色的幼儿园书包，弯腰摸着小女孩的脑袋安抚，“宝贝，棉花糖吃多了牙齿会坏掉哦，我们今天不吃了好不好？”
“不好。”小女孩拒绝，伸手抱着女人大腿央求，“妈妈就吃一口好不好，我就吃一口。”
女人似乎没办法拒绝这么可爱的女儿，只能妥协，“好好好，妈妈给你买。”
“……”
望着买完棉花糖走远的母女，虞夏眼眸微闪。她咬唇，垂眼盯着还是没有动静的手机，把静音模式调回正常模式，才抬脚往棉花糖摊位走近。
老板笑呵呵抬头，“买棉花糖吗？”
虞夏嗯了声，“有绿色的吗？”
老板：“有嘞，要几团？”
虞夏：“一团。”
拿到绿色的棉花糖，虞夏尝了一口，没有虞女士买给她的好吃。秉承着不浪费原则，她拿着那一团棉花糖，慢吞吞地往嘴巴里塞。
在走动间吃完，虞夏才发现，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常来的漫画屋。
这家漫画屋外观是黄色的，装潢很是二次元，也很特别。漫画屋开在闹中取静市区小巷，离虞夏学校和家都不算远。
这个点，漫画屋人不是很多。
虞夏走进去时，坐在电脑前戴着黑色眼镜，扎着丸子头的老板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今天星期五？”
虞夏是漫画屋常客，老板认识她，和她还很熟。
上学期间，虞夏只有周末或者周五放学这一天才会过来。
“不是。”虞夏拽着书包带子，不想暴露自己低落的情绪。她强颜欢笑说，“我上次借的漫画看完了，我想来借一套新的。”
闻言，陈薇月朝她笑了笑，语气温柔，“去吧，我昨天刚从海关那边拿回几套限量版，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虞夏：“好。”
-
在漫画屋，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
虞夏为了分散自己注意力，特意找了自己最喜欢的漫画类型翻看。
不知看了多久，外面忽然雷声阵阵。
顷刻间，滂沱大雨急剧坠落。
虞夏偏头，望着砸在玻璃上的水花走神。期盼的雨都来了，她手机还是那么安静。
恰在此时，铃声响起。虞夏猛地低头，她直勾勾盯着来电显示，手指微动，在接听和拒绝之间，选择了后者。
挂断后，她手机震了震，是虞女士发来的消息。
虞女士：「夏夏，你现在在哪？」
虞女士：「妈妈酒店出了点事，刚刚才忙完。」
虞女士：「夏夏，别闹脾气，接妈妈电话。妈妈很担心你，你把地址发给妈妈，妈妈过来接你。」
……
看着一条条弹出的消息，虞夏揉了揉鼻子，深觉她妈妈根本没有把她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只当她和往常耍小性子一样。
过了会，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听到动静，斜对面看漫画的客人往她这边瞥了一眼，微微皱了眉。
虞夏小声地说了句抱歉，然后拿起书包往外走。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工夫，雨势就小了许多。
走到漫画屋屋檐下，虞夏看着第五次打来的电话，正犹豫是不是该接通时，旁边有行色匆匆的路人跑过，撞到她手臂。手机从掌心脱落，掉在不远的积蓄了雨水的坑洼地，溅起水花。
“……”
虞夏抬头，看向撞到自己连句道歉都没有就跑走的背影，无语凝噎。
祸不单行。
她冷静地深吸一口气，准备淋雨去捡手机，却没想有人先她一步。
朦朦胧胧的雨雾间，撑着黑色雨伞的身影钻入她眼瞳。从虞夏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对方弯腰时的脚踝和露出的细长手腕。
灯影幢幢下，抓住她手机的那只手肤色白皙，手指骨节分明。
虞夏失神之际，来人阔步朝她走近。
那一刹那，朦胧的夜色变得清晰。虞夏屏住呼吸，目光从下而上移动，落在闯入她瞳仁里的惊艳脸庞。
而后，少年握着的伞柄自然地往虞夏这边偏移，挡住落在她身上的雨水。
他垂下眼睫，把手机递给她，声音冷冽似冬日山涧上的泉水，钻入她耳朵，“撞到了吗？”
虞夏怔然，对上他清凌凌的黑亮瞳仁。
灯影幢幢间，他们站在昏暗伞下，目光有了交汇。
那一刻，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了起伏，砸在漆黑伞面，像紧绷着颤动的心跳。
突然，远处传来鸣笛声。
虞夏回神，意识到自己在陌生少年面前犯了傻，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窘迫地朝他伸出手，“谢——”
谢谢两个字还没完整的说出口，他身后传来虞夏极为熟悉的声音，“小聿，是夏夏吗？”
“……”
哗的一下，伞外的雨下得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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