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大宁

当归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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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朱平安靠在医院病床上,听着耳边传出的机械女声。

“打不通电话也好!”

似乎是自言自语,连再拨打一次电话的勇气也因为这次暂时无法接通,而烟消云散!

左手紧紧抓着医院出具的病危通知书,看着上面的内容,朱平安陷入了回忆中!

朱平安出生在80年代,因为左脚拇指有六根的缘故,故而被他素未谋面的父母抛弃在垃圾池之中。

说起垃圾池是那个年代的特色了,用红砖修葺而成,那时的村镇的居民,也没有分类意识,只要是家里用不上的东西,都会一股脑的放在里面,然后等到天快黑时,就会有人过来焚烧处理。

那时朱平安如果不是遇到老爹,必然只会做这个世界上短暂的过客!

老爹叫朱十三,平时就靠捡垃圾为生,在那个年代捡垃圾可是最有潜力的职业了,如果老爹经营好的话,未必不会迈入中产阶级,只是老爹光棍一条。

据他自己说:“俺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家在哪里了,漂泊无定在这里,起初是捡垃圾池里的剩饭,后来看着废品能挣钱,所以就靠捡垃圾为生!”

等老爹在垃圾池中翻出朱平安的时候,以为是用布包裹的什么东西!

正准备往板车上扔!

而就在这时,

“呜哇哇哇……”朱平安口中响起嘹亮的啼哭声。

猝不及防的哭啼声,吓的老爹大手一抖,差点没把朱平安摔在地上。

当看清是一个孩子时,老爹左右张望,四下无人,这孩子又是在垃圾池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口气!

“不要哭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手忙脚乱的,连忙收拾起东西,抱着朱平安,腾出一只手来推着板车,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赶去。

落日的余晖照着他的影子渐行渐远。

老爹的房子就在水泥石板桥下面,与其说是房子,其实就是用不知道哪里捡的木头木板,临时搭起来的棚子,周围更是堆积成小山的垃圾。

要说在这个年代,捡垃圾绝对是个最挣钱的行当,可惜治安没有千禧年之后好,这还是个家族成员多,好勇斗狠就能横行一方的时代。

老爹孤家寡人光棍一个,身后又没有靠山,平时为人老实肯吃亏,这样的性格就决定了他只能靠着这个行当解决温饱。

今天的老爹很开心,四十多岁的人,看着朱平安小小一只,心中莫名有些激动!

“就叫你朱平安吧!”老爹咧嘴一笑。

“平安啊!你呀小小年纪不是碰到我把你翻出来,晚上就要焚毁垃圾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你以后都平平安安的!”

老爹逗弄着怀里的朱平安,对着他说道。

从此孤身一人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老爹因为一念善举,便有了责任,更是把心思全部放在朱平安的身上,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其中的辛酸只能各中体会!

时间的推移,老爹从背着朱平安捡垃圾,牵着,领着,到后来就是跟着朱平安后面。

一切都在变,两人也都在变,一个慢慢变老,一个缓缓长大,从板车,三轮自行车,三轮电动车,再到后来……

后来就没有了,老实木讷的老爹拖着一个拖油瓶,哪里是那些家族的对手,被恐吓了多次,最后只能放弃,幸好他们居住的地方有不少荒地。

于是老爹丢了捡垃圾的活计,变成了开荒者,安心在家种植庄稼,等收获的时候就拿到镇子上去卖。

18岁的朱平安要与59岁的老爹分别了,因为他要去外地上大学了。

老爹把一团用尼龙塑料袋包着的东西交给平安,朱平安知道那是老爹平时卖菜时一块几毛攒起来的,也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存款,平时老爹为了让他长身体,偶尔舍得花钱买点肉回来打打牙祭,为了他这十几年花了不少的钱。

“老爹……!”

朱平安的眼泪梗在眼眶里。

“我平日上学有奖学金的,学费全免,以后我还能挣钱往家里寄呢!您老安安心心的把身体养好,现在地里也不要早出晚归的种了,平安出息了,以后会让您享福呢!”

如今18岁的他已经比老爹高出半个头了,朱平安用右手抚摸父亲那两鬓斑白的头发,轻声向老爹保证道。

每次听到朱平安这么说,老爹长期劳作的苍老面容都会笑的格外开怀!

那满是细纹褶皱的脸,朱平安看着分外心疼!

读书识字并没有让老爹的生活有任何改变,反而加剧了父亲的辛苦和苍老。

其实他撒谎了,面对老爹,他不忍心告述他实情,也幸好他们居住的地方没有街坊四邻,少了许多的流言蜚语。

前面18年,这个世界如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一般,两人与这世间格格不入,老爹把一切都给了自己这个儿子,社交都没有了,所以老爹很好骗。

富人靠科技,穷人靠变异!

变异是没有,朱平安变的无所畏惧,靠狠终于在学校站住脚!

那样的环境下,他已经长歪了,但每次回家后那份深深的父爱,总会触及他内心的柔软。他深深的告诫自己。

违法乱纪的事情,千万不能做,他不想在老爹眼中看到失望。

就是这份底线,数次让他悬崖勒马!

从18岁到30岁的朱平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没谈过恋爱,没旅游过,因为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挣钱,终于小有所成的他总算可以停下来歇息的时候,他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巨大的打击,差点让他疯魔,他不甘心啊!

只是他如今瘦的快脱型,头发都被剃光了,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脑子回忆的全是与父亲生活的点点滴滴。

“时光时光慢些吧,别让他再变老了……”

手机铃声这时响起,朱平安接通电话。

“喂……老爹!最近身体还好吗?养老院的环境还适应吗?”

是的!直到此时此刻朱平安还是瞒着老爹,从他挣了钱之后,就把老爹接到工作的地方一起生活。

只是他得知自己得了癌症之后,就花钱请了一个叫小江的女人安排了一场戏,称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会跟老人住在一起。安排父亲在原来镇上最好的养老院养老。

“最近特别忙,生意上的事情一大堆要处理,空了我就带着小江回来看您!”

父子俩聊了一会天,就挂了电话,这段时间朱平安把手里的所有资产全部折成钱,又以老爹的名字在银行开了户,最后更是把患病以来给老爹写的信,与银行卡一同寄了出去。

弥留之际,朱平安的心中所想全是与老爹日常的点点滴滴!

想着老爹总是把最好的留给自己吃!

想到深夜的街道上,老爹背着发高烧的朱平安四处问医的情形!

想到五十多岁的老爹跟着朱平安一起学习识字!

想到一个后半辈子只活朱平安三个字的老人!

朱平安内心怒火中烧,无能狂怒:“老天爷!我…不…甘…心啊……!”

最终朱平安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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