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试读
太阳落山之际，远处的晚霞也愈显淡薄。
季青雨骑着破旧的凤凰牌自行车，穿行在乡间的公路上，迎面的微风略过他稍长的刘海，显出一双黝黑泛光的眸子。
随着他时不时的加速，背后显得破旧的背包来来回回晃荡着。
很快，他便下了自行车，推着往旁边林中小路走去。
把轿车横在公路交叉口，挡住去路的男人正靠坐着车吸着烟，看见有人过来，连忙把手上的烟扔下，小步快跑，赶在季青雨走进树林前拦住人。
“小哥，帮帮忙，大石村要怎么走？”灰色上衣有些脏乱的微胖男人，拦住了季青雨，嘴里带着淡淡烟味，开口问道。
男人的语气温和，但快落山的太阳和久时间的等待让他话中带着一丝急躁。
季青雨看着他，思索着这个违规停车的男人来路，并不是很想回答。
男人见季青雨久不回答，自以为猜到了什么，从上衣取出了钱包，递给季青雨一张二十元的纸币。
“小心意，小哥帮帮忙。”
季青雨心中一笑，猜到了男人的想法，但没有反驳。
“往那边走，第二个分叉口走右边那个路，一直开就到了。”他收了钱，给微胖男人指了路。
“多谢小哥哈，你也是大石村的吗？”男人见季青雨收了钱，有了点底气，继续笑着问道。
“如果回答是的话，这个男人大概率就要开车跟着自己走了。”季青雨想到。
不过那也无妨。
临近天黑后，附近黑黢黢的山林会像怪兽一样，肆意吞噬着人们所谓坚定的理智。
季青雨虽然不喜欢这个男人，但可以理解他的行为。
“正是这种刻在基因里的恐惧，才会使得人类无时无刻不想方设法地壮大自己啊。”
“单个的人无法影响世界，于是智慧便生出了。智慧引导单个的人聚集在一起，成为部落，成为国家，最终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季青雨的思维稍微偏远了一些，随即便对男人笑了笑。
“我也是大石村的。”在微胖男人开口之前，他继续说道，“跟我走吧。”
在换路之前被拦住了，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
车里有男人的妻子和一对儿女，他们降下了车窗，对季青雨表示了感谢。
季青雨骑着车在公路前面，男人便开着车走在后面。
公路两旁是村里多年前修路时种下的树，这些年长得很是自由，繁荣的枝叶在高空肆意扩展开，遮挡了天空中那颗已经可以看见的星星。
大概骑了十几分钟，迎面的风带来了熟悉的烟火气息。
三个人正在村口站着，正是男人的亲戚。
他们看见有车来了，便都迎来过去。
季青雨没有停下，向这几个不是很熟的村民们点了点头，便骑着车离开了。
微胖男人也很快下了车，解释着自己为何迟到的原由，然后指向了早已远去的季青雨。
男人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也从车上下来，和亲戚们相互介绍。
后面的声音季青雨便听不到了，他骑着车消失在了拐角处。
季青雨的家在村子的另一头。
今晚有事回来晚了点，奶奶应该已经做好饭了，在大堂里等他吃晚饭了。
季青雨看着自家高高的屋檐上飘着的红色旗帜，以及老宅后面的黝黑大山，想到。
大石村紧靠大山。
大山中，繁茂的大树下，埋着大石村世世代代居于此地，死于此地的村人们。逝去的尸体埋于土地下，滋养着这片山林；山林也生长出各种活物，延续着生活在山脚下的村人们的生命。
出于对大山的敬畏，大石村的人们建立了漫长历史的祭祀礼仪，但随着新时代的到来，山神被打落神台，科学与文明的光芒如此炽热，燃尽了旧神与黑暗，原先依托山神威严建立的祭祀家族，很快衰败下来。
到了如今，这辉煌而破旧的老宅中，也只有季青雨和奶奶两个活人罢了。
科学与文明的光辉耀眼而炽热，烧尽了一切。
旧时代的残灰，洒落在季青雨这类人身上，却让他们在这个新时代里，显出几分不洁与可怖。
“那是个可能与山中鬼魅沾惹的人。”亲戚们向回到村中男人说到。
...
季青雨锁好自行车，走进屋内时，奶奶正端坐在厅堂的长桌首位上，看着一本老书。
不是太亮的灯光在屋顶照亮四周。
见季青雨回来了，奶奶招手让他过来，然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下他的全身上下，才点点头，去厨房里端温热着的饭菜。
趁着奶奶端饭的功夫，季青雨赶紧去洗好了脸手，然后回来规规矩矩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等奶奶把饭菜放在了季青雨的面前，季青雨便收了那些端庄样式，露出本来模样，大口吃了起来，并不时从一个小盘子里夹起一块酸萝卜开胃。
奶奶坐在长桌的首位，看着书，不时转头看着孙子，蹙眉，又很快舒展开。
等季青雨吃饭完后，奶奶拿着书便上了楼。
季青雨收拾好碗筷，到了厨房，先烧了一锅温热的水，把锅碗瓢盆都洗了一道，然后继续重复，直到看着反光的锅碗厨具，才满意地离开。
检查并锁好了各处的门锁和窗户后，他上了二楼，推开自己的房门，然后反扣上。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季青雨习惯了屋子里的黑暗，照进来的星光也足以照亮他的视野，便没有开灯。
他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小袋子，取了一只香点燃，插到靠近窗沿的小香炉里。
微醺的香气很快弥散到了空气中，驱赶着意外溜进来的恼人蚊虫们。
季青雨脱了上衣，露出白皙的上肩和精壮的脊部，惬意地享受着窗户外吹过来的凉爽晚风，心想夏天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他看向远山，几只林中鸟雀不知道为何突然突然叫了起来，惹来他的注意，又很快安静下来。
吹了约莫二十多分钟的山风，季青雨终于满足地关了窗户，走了几步，啪地一声倒在了自己的凉席床上。
幸亏奶奶换了个远点的房间住，不然听到这声音肯定要过来查看的。
少年心想，然后闭上了眼，陷入了梦乡。
不久，
仿佛有狂风，不知从何起，
将他吹散开，散于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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