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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142年，亚洲城，337街区。
穆燃点开腕机，将通话视频连接到工作台的显示屏上，画面中出现了一张毛茸茸的脸。
“您好，道格教授。”穆燃滑动手指，将刚刚调试完的代码保存起来，上传到云端的版本控制平台，然后将目光转向显示屏。
“已经9点多了，你还在工作？”视频中的狗头人穿着裁剪合体的正统西装，一条浅蓝色的领带规规矩矩地挂在脖子下面。
“马上就下班了。”穆燃看了看显示器右上角的时间，问道：“您找我有事吗？”
“我明天要去澳洲参加一个重要会议，GPANR终测改到今天晚上，你能赶过来吗？”狗头人道格问道。
“终测？”穆燃一怔，吃惊地问道：“您的意思是……项目要结束了？”
“对，如果今晚的检测结果正常，项目就会提前结束。”道格点了点头，忽然微微一笑：“GPANR取得成功，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GPANR”，顾名思义，就是“基因抗辐”。
它是由超前基因科技有限公司（简称“超前基因”）资助、由地球科技大学（简称“地科大”）实施开展的基因项目，旨在利用基因编辑技术治疗放射疾病，帮助日渐增加的辐射病患者。
穆燃就是放射性污染的受害者，刚出生的时候，他被医生判了死刑——专家说，他活不过一年。
幸运的是，道格教授在数以万计的“辐射婴儿”之中选择了他，让他成为“GPANR项目”的试验者，将他的生命延续至今。
穆燃知道，为了提高治疗的成功率，“GPANR项目组”不仅使用了新的基因编辑工具——NGEFTT，还在工具中融合了纳米监控器，对修复的DNA链和新插入的DNA序列进行监视，确保靶标处的新序列可以正常工作。
很显然，这个持续了二十年的项目，如今已经接近了尾声。
“别担心，你的身体机能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今晚的检测只不过是例行公事！”似乎是察觉到了穆燃脸上的一丝担忧，道格教授补充道。
“如果项目现在就结束，我的学习障碍怎么办呢？”穆燃问道。
他患有书写障碍，无法正常写字。
“你的书写障碍并不是由动作缺陷、视空间知觉缺陷或语言缺陷导致的，它的确是一种基因缺陷。”道格教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认为，是你基因组里某些负责空间加工、信号转换的序列被沉默了，才会出现这种结果。”
“不能将它重新激活吗？”穆燃问道，“这正是项目的研究方向啊！”
身为实验对象，穆燃对GPANR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譬如，他知道自己体内的抑癌基因P53被放射性变异酶降解，失去了活性，无法调控细胞和DNA修复，导致细胞增值产生癌变。
因此，项目组才不得不利用重组后的P53病毒进行逆转录，使其能够重新编码蛋白质，恢复其原有的作用。
当然，这只是部分抑癌过程，“GPANR”的整体治疗方案并没有这么简单，还包括Fas综合性疗法和死亡受体复制等方式。
“理论上是可以的。”道格教授眨了眨眼，“不过，你的症状太罕见了，而且动物实验无效，无法确定这个表型缺陷来自基因本身，还是来自ncRNA——找不到这个序列，就没办法进行编辑。”
“也就是说，我们手握基因剪刀，却不知道该从DNA序列的哪个位置下手。”穆燃说道。
“可以这么理解。”道格点了点头。
“那就是解决不了了——”
“你只是有书写障碍，又不影响阅读。”道格教授笑着安慰道：“这个时代，不会写字也不会影响生活——它并没有影响你写程序代码，对不对？”
“可是，不会写字，我就没办法参加考试，上不了大学。”穆燃说道。
地球早就进入了全面无纸化时代，但许多高校却仍然保留了部分笔试内容，而上大学是他的梦想。
“不要急，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呢！”道格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在摄像头前晃了晃，说道：“你的入学申请已经通过了。”
“真的？”穆燃双目一闪，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别高兴得太早，这可不是你想学的生物专业。”道格向文件瞟了一眼，补充道：“你应该明白，作为复生人，我的权力很有限，只能争取一个特招生名额。”
“我知道，太感谢了！”听到狗头人的话，穆燃用力地点头。
道格教授是第一个通过“图灵测试”的复生人、是地球科技大学的生物学教授、上辈子和这辈子都在研究基因疗法。
“我这里有两个名额——计算机专业和体育专业，你选一个，我来签字。”道格又开口了。
“只有这两个专业吗？”听到狗头人的话，穆燃眉头微蹙，说道：“您应该知道，很多计算机课程我都学过了。”
“那就选体育吧，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幻战’，不是吗？”
“幻战”是一个融合了“实景舱技术”、“VR技术”和“BCI技术”的即时战略游戏，是时下最流行的竞技体育项目。
“我还是选计算机吧。”穆燃犹豫了片刻，露出无奈一笑。
他的确喜欢“幻战”，从没错过一场“超级联赛”的八强战直播，但虚拟竞技中心的“实景舱”太贵了，他玩都很少玩，更别提走职业路线了。
“计算机专业也不错，虽然很多课你都学过了，但这也是优势——你会比其他人更容易毕业嘛！”道格教授笑了笑，补充道：“地科大的毕业证，可是名企的敲门砖。”
“我知道。”穆燃点了点头，但心中不以为然。
随着技术的发展，包括开发语言、环境配置、数据结构、图文设计在内的许多课程，早就被移出了教科书，计算机专业的学生现在更关注顶层设计、技术的原理和技术的应用——尤其是跨学科应用。
至于算法、架构、性能优化、数据存储这部分工作，早在量子节点和量子中继器出现之前，就被AI（人工智能）接替了。
其实，除了地球科技大学之外，很多大学已经不再设置计算机专业了。
这个专业的学生，必须要同时掌握另外一门学科的知识，才有足够的竞争力，否则便会沦为“万物互联网络”中的勤杂工，领一份微薄的薪水。
“你什么时候过来？”道格教授低头看了看腕机。
“我在东七环，现在出发，要11点才能到地科大。”穆燃看了看监视器的右上角，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1时24分。地球科技大学在亚洲城的北四环，坐地铁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
“好，你来吧，我等你。”道格教授点了点头。
“一会儿见！”
穆燃关掉了视讯，重新检查了一下刚刚写好的程序，这才关闭电脑，打卡下班。
滴、滴——
窗外，那辆老式电动汽车的喇叭声又响了起来，它似乎也和它的主人一样，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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