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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晋熙县，巡检司监牢。
子正二刻，万籁俱寂。
“呼……”
张彦陡然睁眼，猛然吸入一口空气，呼吸声轰鸣，胸膛急速起伏，随即剧烈咳嗽，吐出几口血块。
“我没死？”
他擦干净嘴角，想起自己刚刚从几十米崖壁上摔下来。
没有保护绳，没有气垫，掉下去必死。
可老子没死，够特么吹一辈子了。
劫后余生，张彦想着，抬起双手。
光线昏暗之下，只见满手血渍。
可这是谁的手？虽然同样布满老茧，但它那样年轻，明显不是自己的手。
“怎么回事？”
他满心疑惑地翻过身，趴跪在地，低头审视。
膝盖下跪着一张木板，包浆挺厚，一看就是有了年头。
身上穿着黑色右衽长袍，腰系一条牛皮腰带，手腕还有一双皮质护腕，护腕上缀着铁片。
他抬眼看到一张方桌，上面摆着一盏油灯，火焰如豆，连远处那堵黄泥土墙也照不清楚。
这明显不是野外。
我不是在野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张彦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毕竟看过那么多网文，虽然一时间不知所措，但还是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我摔死了，穿越了……
这是哪儿？
念头刚起，记忆便蜂拥而来，在脑海当中快速闪动。
这里是益州——大晟王朝十三州之一，目前是承德九年，六月初八，昨天是自己二十一岁生日。
原主也叫张彦，在晋熙县巡检司当差。
祖籍京师直隶州，母亲生他之后便去世了，父亲带着他，千里迢迢迁居到此，开了一间医馆谋生。在他八岁时，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重新活了一回，又干回了老本行。”
张彦苦笑一声，他原本也是警察，但五年前，亲眼看着战友死在自己怀里，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便脱掉警服，辞职下海。
他扒着桌沿，爬了起来。
桌子上躺着一面铜镜，他看到了这一世的脸：五官端正俊朗，星目剑眉，透着一股子英气，与《寻秦记》里的古天乐长得不相伯仲。
比不了上一世啊，勉强给个九十分吧。
忽然，他看到了脖子上大片血迹，以及一条细痕。那些血显然是从脖子这条细痕中，缓慢流下来。
细痕横在喉咙上，四周皮肤透着乌青。
张彦猛然向后一跳，骇然捂住脖子，那些血是割喉以后喷洒出来的。
割喉以后，血液喷射而出，有些顺着伤口，缓缓流下，才会在脖子上形成这种痕迹。
再看满手干涸血渍，那是本能去捂住伤口，沾染上去的！
人受到这种伤害，绝对活不下来！
他摸着胸膛，手掌感受到了心脏有力又规律在跳动。
“怎么回事？”
他再次走到桌前，靠近铜镜，搓了搓脖子上那条细痕，稀稀拉拉掉落下来许多干涸血粉。
疤痕这个形容并不准确，而应该是正在愈合的伤口。
伤口两侧，皮肤透着青紫色，周围血管正有力搏动着。
仔细审视，能看见伤口下方，成节状的气管和殷红肌肉，而伤口内部，肉芽组织正疯狂填充缺口。
须臾间，伤口长好，真正变成了一条几乎不可见，极其狭小的细痕。
张彦放下心来，不是诈尸，还活着。
他看到墙角架子上，放着一个木盆，走过去就着里面半盆水，洗掉手上、脖子上的血渍。
身上是黑色差服，血染上去，反倒看不出来，索性便不管了。
转过身，才发现地上散落着大量碎土块，刚刚自己躺的那块木板，原来是房门。
自己是撞烂房门，摔进来的。
怎么回事？
他努力搜索着记忆，拼凑起了来龙去脉。
张彦十二岁师从街坊高长松，学习拳脚刀法。
十六岁时，高长松升任巡检司副巡检，靠着师父提携，进了巡检司当差。他初生牛犊，冲动敢拼，为人仗义又大方，同僚都把他当成兄弟。
昨天他生日，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高长松会把什长给他，没想到却给了别人。
原主心中悲愤。
所以收到孩童失踪案线报时，他没有上报，带着两位好友，夜闯肖宅，抓捕人贩子。
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只有自己才够格当那个什长！
记忆中，自己闯进屋里时，看到到处都是血，桌子上摆着支离破碎的躯体，打眼便认出是来自好几个孩童。
原主下意识想起了“采生折割”四个字。
不是这样！张彦立马否定了这个判断，采生折割绝不会把人大卸八块。
他再次回溯记忆，人贩子是道人打扮，面容年轻，棱角分明，却有一头白发！
而他那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是竖瞳！
这妖道……他到底是谁？
张彦越过门洞，走了出去，只见着地上大片血迹，却不见尸体。
牢笼敞开，空无一人。
那个妖道原本应该关在里面，而现在，他人呢？
他摸着喉咙上那条细痕，满脑子疑问——
我怎么就死了？还有两位兄弟呢？地上这些血又是谁的？是我的？还是别人的？
张彦推开旁边木门，走了出去。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大堂正中央，一方火塘中，正燃烧着熊熊火焰。
六月间谁会烧火啊？
张彦嘟囔一句，走进了大堂，扫视了一圈，注意到了墙上两条黑影，随着火光跳跃，不停闪动。
他猛地转身，吓得脸色惨白——梁上倒挂着两具赤裸尸体，喉咙豁开，还在嘀嗒着血。那门洞，像是一张巨口，他仿佛刚从其中逃出生天。
张彦想起来了。
他们将妖道投入牢笼，还未开审，妖道就忽然暴起，挣开绳索。他张开五指，指甲锋利如刀，两下就将两位兄弟杀死。
“是他杀了我。”张彦摸了摸脖子上的疤痕。
下一秒，疑惑顿生。
当时自己跟妖道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占了上风。突然对方吹了声口哨，自己登时就浑身疲软，无法动弹，才被他割了喉。
为什么会突然无力？这妖道到底是什么人？
他思索着，将两具尸体解下来，平放在地。
“要找个东西给他们盖上。”
张彦走到大堂右边，那是值房。
此时房门紧闭，他站在门前，却觉得站在了猛兽嘴边，心头一下子悬了起来，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可上一世战友遗体，再一次浮现在眼前，与身后这一世战友遗体，逐渐重合在了一起。
他瞬间坚定了心智，推开房门，旋即怒火高涨，直冲天灵盖——
墙上插着火炬，光芒之下，那妖道盘坐在床上。
他面庞白皙，唇边留着山羊胡，嘴角上长着一颗痦子，痦子上面吊着一根黑毛。
此时，那根黑毛忽然立了起来，妖道双目圆睁，满脸惊恐。
张彦一步跨到床前，抬脚朝他脸上飞踹过去，骂道：
“卧槽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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