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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写给你的第130封信啦......”
“爸,你感觉怎么样了......”
“你们在家吧,暂时不要出门......生活用品给你们放门口......”
昏昏沉沉的路平觉得浑身疼痛不算,脑子里也乱哄哄的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场景和对话。
就在一天前,他深切体会到了那种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剔骨之痛。
路平只觉得自己的脊椎好像要被人抽走了一样,疼痛以脊椎为中心向外辐射。
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在肆意喧嚣着,用疼痛来证明它们的存在。
路平在半睡半醒中,仍在惦记自己的工作。他觉得自己在发抖,体内火热,却浑身冰冷。
这种情况是正常的。
他早就学习过感染这种病毒后的症状及应对措施。
只是没想到,这种疼痛比预想的更强烈,连喝个水都觉得喉咙里像千军万马过境一样。
“路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难道我进了医院了?我的病情这么严重吗?
路平使劲抬了抬眼皮,只来得及看到一片白色,就又合上了沉重的眼皮。他实在是一点气力都没有了。
难道我要......不,我还有那么多事没做,我的女儿还没出嫁......
路平不甘地在脑海中挣扎、呼喊。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
虽然他是个已经42岁的鳏夫,也经历了不少世间的人情冷暖,但他依然对这个世界抱有无与伦比的热情。
谁说中年男人就一定被生活打压的抬不起头,直不起腰。他们也有自己的坚守与梦想。
路平是中心校的书记,也是一所学校的副校长,上有双亲,下有女儿,像众多人一样,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他死不起。
路平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说不能睡,要保持意识清醒。
可说的多了,“不能睡”也变成了催眠曲。
路平还是沉沉睡了过去,这次外界的一丁点动静他都感觉不到了。
他终于得到了全身心的放松。
“滴--滴--”路平再次听到外面声音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机器有序运转的声音。
这种每隔几秒就响一次的有序,让路平感到莫名的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机器的声音,他突然想起,在一个视频里听到的音乐。里面有句歌词被刻意用轰鸣的机器声掩盖。
他查了那首歌--“如果我变成一部机器,就可以永远跟你待在一起”。
是她。
路平觉得心底某个地方变得柔软。
“他还有多久才能醒?”之前听过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
“各项指标都很好,应该快了--”男人不疾不徐地回答中,透着笃定。
“那就好,不然我们又白忙活了,这次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继位者......”那女人的声音不娇不媚,平静中露出一丝无奈。
路平感觉一阵睡意袭来,迷糊中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
在梦里,他似乎来到了太空中,看到了无尽的星空就在脚下,他似乎还看到了她的身影。
他苦笑一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她一向喜欢太空,自己默默关注她好久了。
中年人的爱恋不像年轻人火一样的张扬肆意,反倒如水一般平静隐忍。
再平静的水下也有暗流涌动。谁能想到,平静隐忍的他在梦里为她筑造了一整个宇宙。
路平很享受在梦里的场景,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释放自己真实想法的时候。
他看着她穿着宇航服在太空中冲他招手。他只有在梦里才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向她。
她就近在眼前。头盔面罩上倒映着周围巨大的星球。
他对星系并不熟悉,可面罩下的这张脸他却看得异常真切。
“等我醒了,我就去找你。”路平看着她微笑的眼睛说。
“真的吗?”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反射出恒星的光芒,“我等你。”
“我......你去哪儿?”路平还未来得及再回答,就看到她离自己越来越远,消失在群星当中。
路平心中焦急,手脚却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着人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太熟悉了,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不要--”他本能的大喊出声,焦急之下却睁开了眼。
路平只觉得眼前一片光亮,刺得他眼睛有些痛。
他闭上眼睛,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又慢慢睁开。
此时的光线柔和了许多,既不刺眼,又清晰地照亮了房间的每一处。
头顶是白色房顶,没有顶灯,光源不知道从哪发出来的。
路平目光下移。
房间左侧靠近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张白色圆桌和两张流线型带靠背的白色椅子。
路平床边放着一台白色机器,没有显示屏。就是这台机器一直在发出滴滴声。
路平看向房间的另一侧。那是一扇窗户,似乎还开着一点。
白色窗帘被风吹的不时飞扬起来。一抹碧蓝色透过那一角时隐时现。
路平有些好奇。这里的布置跟他之前去过的医院有很大不同。
他艰难坐起,想下床,却被什么阻挡住了。
他伸手摸了摸,好像有层软软的透明的薄膜在他面前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他用力推一推,又被反弹回来。
路平朝着各个方向都试了试,都是无用功。
他被困在了一张白色的病床上。
他喘着气,撑着身子,仍然不死心,挣扎着挥拳砸向前方,想试试蛮力是否可行。
病中的身体撑不起他的雄心,当反弹的力量让他重新躺倒在床时,他无奈地苦笑,放弃了挣扎。
作为一个常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中年人,他最擅长的就是--审时度势。
目前对他最有利的做法就是,先修养身体,再静观其变。
当路平在脑海里把为学校的做防疫计划更新到第十个版本时,门口终于又传来了脚步声。
“你醒啦,路平?”那个熟悉的陌生女人的声音,随着推门声传了进来。
路平抬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眼睛。
他似乎看到--期待,在琥珀里闪动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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