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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天牢。
天牢里的监舍都用干草铺着地面,而有些地方则被粗心的狱卒遗漏,显露出有些泛黄的地面,看起来有些凌乱。
角落里则布满着经年累月积攒的蜘蛛网,还时不时地滴落着浑浊的水滴。
“滴答”,“滴答”……
潮湿阴暗的环境让所有监舍都弥漫着一股带着水腥味的恶臭。
不知何时,天牢入口处的铁索被机关缓缓拉动发出“铮铮”的声音,大门处千斤的落龙石也随之徐徐升起。
这时,一个大官带着几个随从和小吏从天牢大门鱼贯而入,他背着两只手悠哉悠哉地穿过一条狭长的过道,最终来到了天牢的最深处。
面朝右转,一行人陆续站定。
捋着自己细长的山羊须,面部圆润、体态丰盈的大官视线向身后的小吏扫去。
紧跟在他身后待命的小吏当即心领神会,快步上前去猛地拍着有些黝黑的铁质栅栏,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杨小旗,你醒醒!杨小旗,速速醒来……”小吏放声喊着,声音粗狂而沙哑。
直到他瞥见监舍里那个躺在干草之中、身着囚服的人开始缓缓地扭动身躯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咽了口唾沫湿润着有些发干的喉咙。
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意识有些昏昏沉沉的杨乾安缓缓从床上直起了身子,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在一个奇长无比的哈欠后,杨乾安终于回过了神来望向吵醒他的噪音来源处。
只见一位身着镶边的红色丝绸官袍的官员站在栅栏外,他的袍身上用金丝线绣着祥云图案,腰间缠着一条玉带、配着绣着荷花的香囊,头顶黑色乌纱帽,看起贵气逼人。
“搞什么鬼?”
有些傻眼杨乾安扭动脖颈四处张望,发现四周居然皆是青砖砌筑的墙壁。
再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身上居然还穿着一套有些发黄的老旧白色布衣,胸口前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囚”字。
“斯哈—”敲了敲自己有些发蒙的脑袋,杨乾安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的一切难道都是真的?不是我在做梦?”
慌乱之下他想要站起身来,霎时间一阵剧烈的刺痛感充斥着他的脑袋,让他不由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仿佛匣子打开了枷锁,一段段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脑海中。
“我是杨乾安,是乾国乾帝麾下锦衣卫的小旗官。”
“我的父亲是杨兴乾,母亲是李白雪。”
“我们追随赵百户彻查赈灾粮失踪案无果纷纷入狱。”
……
“我杨乾安,是一个龙国人,是一个杭城警察学院刑侦专业的大三学生。”
两股截然不同的记忆在这时开始重组融合,杨乾安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紧闭着双目的他最终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杨乾安,何故行如此大礼?”大官有些戏谑地笑着,仿佛在审视一只随手可捏死的蚂蚁:“杨乾安,你在担心我是来杀你的?”
晃了晃微微刺痛的脑袋,有些清醒过来的杨乾安迎着他阴冷的目光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单薄的囚服下身躯微微颤抖。
我刚刚穿越就要死了吗?
可是我刚刚才为了救一个把马路当自己家客厅的小孩而被货车撞飞,当场不治身亡穿越而来。
“放宽心,杨乾安。”
“你们的孙千户和魏公公这次可是下了大力气才让你有机会出去。不过,几天之后你可就不会再死得那般轻松了。”
“想要像前两天刚刚被砍头的那个王力一般,刽子手手起刀落,一颗大好头颅就此落地便是痴人说梦了!”
杨乾安的瞳孔微缩,不久前的记忆再次占据了他的脑海。
王力,那个老实巴交的仗义汉子,他的同僚,他的好大哥。那个时常照顾自己的人就在两天前被带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原来王哥已经……”呆愣住的杨乾安不由喃喃道:“死了?”
此时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湿润。
挺着大肚腩的大官依旧皮笑肉不笑着,然后缓缓抬起了右手向前一挥,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好了,赶紧放他出去吧。”
声音稍稍一顿。
“反正再有三天就又要回来了。”
闻言,在大官身后待命的小吏连忙走上前来,取下腰间别着的一大串钥匙,熟练地从中选出杨乾安监舍的钥匙打开了门。
小吏的脸上带着揶揄,伸臂向外做了个请的动作寒声道:“请吧,杨小旗。下官这里就不留您吃饭了。”
看着还在发呆的杨乾安,大官冷笑着拂袖转身离去,尖锐的声音却徐徐传来:“没有规矩的东西,孙千户果然教的一手好下属。”
“三天,就三天。”
“三天之后我便会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那便如李大人所言,三天之后结果自见分晓。”杨乾安用手背蹭了蹭湿润的眼角,然后不卑不亢地直起身子,抱拳大声应道:“那卑职就代表孙大人麾下所有锦衣卫在此恭送李大人了,李大人一路走好!。”
冷眼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的杨乾安在心中默默地补上了一句:“包括已经死去的王大哥。”
在一个陌生狱卒解开了自己手上脚上的镣铐之后,杨乾安跟随着他来到天牢内狱卒休息的地方取到了自己曾经的锦衣卫制服。
打量着手上的青色衫袍和束腰,不多时他竟然十分利索地换好了,仿佛已经穿过许多遍一般。
琢磨着水缸中倒影出的青年男子模样,就算说不上剑眉星目,也算得上有些眉清目秀。一张有些沾灰的脸菱角分明,再配上一头乌黑长发看起来颇有些潇洒肆意。
苦笑着摇摇头,杨乾安吐槽道:“幸会!另一个杨乾安。”
有些看不懂杨乾安的非主流行为艺术,一旁的狱卒满脸黑线,便有些不耐烦地上前抱拳致意道:“杨小旗,既然您已经换好了衣服,卑职这就带您出去吧。”
“天牢这种地方毕竟不是久留之地。”
点了点头,换上皂底长靴的杨乾安礼貌性地回礼:“那就麻烦这位兄弟了。”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那条狭长的过道,杨乾安环视着一间间潮湿阴冷的牢房,回想着这短短十几日的牢狱生涯一时间竟有些唏嘘。
赵叔麾下一行五人,其中四人在这期间被陆陆续续带走了,直到现在还生死未卜。
啊,错了!王大哥已经死了!
自己又能再活上几日呢?
来到天牢的大门口处,心中五味杂陈的杨乾安被突如其来的阳光照射得有些刺眼,他不由地抬手遮在了额前。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再次抱拳致意,狱卒便头也不回地朝天牢深处缓缓走去,进入了那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望着巨大的落龙石缓缓落下,杨乾安奢侈地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仿佛想要在这一瞬间就将肺中那天牢中独有的潮湿腐朽的空气全部置换掉。
张开双臂迎接着外面明媚的世界,杨乾安的表情却无比凝重,一字一句地自语着:“三天!”
“就这三天,我必须要破了这赈灾粮失踪之案。”
“这一切都该有个说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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