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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谨戈仿佛做了无比漫长的一个梦。
在梦里，他以第三人称的视角重温了他前半生的经历。
他爱上了沈卿礼，仿若飞蛾扑火。以宋家为聘，终于和沈卿礼结为夫夫。
或许沈卿礼做到了商业联姻对象能做到的所有事情。他没有任何绯闻，不会多管宋谨戈的私人事宜，公司合作方面也都会优先选择宋氏。
如果宋谨戈也仅仅是期望一场商业联姻，一场利益的互换，或许这段婚姻倒也能维持的不错，可偏偏，他从结婚起，就捧出了一颗真心。
他为沈卿礼学会了做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宋家大少为了能让这个“家”更有烟火气，学着提前下班准备晚饭。
他放弃了所有沈卿礼不喜欢的爱好，戒掉了烟，又因为他的一句“看起来太危险了吧”放弃了滑翔伞和跳伞。
他会在大大小小的节日为他细心准备礼物。大部分礼物和金钱无关，只不过是他看到了，觉得惊喜和浪漫，便也想把这份色彩分享给沈卿礼。
在刚刚结婚时，沈氏面临危机，宋谨戈力排众议全力扶持沈氏，帮助沈卿礼度过了那场危机。后来沈氏发展到行业龙头，宋氏拥有了一个绝对可靠的盟友，为公司带来远超最初投资的收益，这才让曾经不满的股东们渐渐息声。
他的一位伯父也夸赞这场联姻：“又是一场成功的投资。”
宋谨戈苦笑。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它当成是投资。
他会为沈卿礼的一个笑容而开心大半天，就算他明知道那个笑容中礼貌敷衍的成分居多。
就算他明知道沈卿礼心中有一个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人。
但突然间，前三十年的所有经历都变的如纸般单薄，他仿佛变成了一个置身事外的第三者，冷眼旁观所有的过往却感受不到情绪的起伏。
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恋，突然变得虚浮且——
逐渐褪色。
没错，这就是宋谨戈此时的真实感受。
宋谨戈用力地闭了闭眼，压下胸腔中翻涌的反胃感，再睁眼时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男人，这是他挚爱了半生的人，同时也是他的丈夫，沈卿礼。
重新看清面前男人的容颜时，宋谨戈不由得怔忡了一瞬间，一股陌生感突然涌入脑海，就仿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卿礼，但明明他们已经朝夕相处了三年。
但随之而来的确实另一种熟悉感。宋谨戈无法准确描述这种感觉，硬要比喻的话，大概就是在现实中见到了梦中的场景。
很奇怪，一切都很奇怪。
“是在不好意思，公司....”沈卿礼也明显地怔愣了一瞬。可响起的短信声让他回神，他瞥一眼手机，半晌后才艰难地说完了剩余的半句话，“公司临时有点事要处理。”
“对不起，我也想陪你，只是...”他的脸上适时露出些为难的表情。
他已经开始穿外套了，似乎是笃定了宋谨戈不会拒绝。也是，曾经的宋谨戈几乎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除了季晨有关的事情上...
今天似乎是宋谨戈三十岁的生日，看着身旁盘子中尚且冒着热气的牛排，宋谨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沈卿礼喜欢吃牛排，但是很挑，只爱吃最嫩的菲力牛排，五分熟，煎到外褐内红的程度刚刚好。为了能熟练掌握其中火候，宋谨戈做废了几十块牛排，家中的土狗阿黄也在那段时间胖了好几斤。
他垂下眼又看了一次刚煎好的牛排，突然间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无趣极了。
放冷的牛排不再好吃，就像明天就不再是他的生日。
沈卿礼似乎从没把这些真正放在心上过。倒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所有重要的日子都被他过出了一种公事公办的距离感。
他的生日，结婚纪念日...沈卿礼似乎把它们都当成了重要的待办事项，总能以一种谈合同的口吻安排好一切。生日是可以推迟的，陪伴比不上工作，就连推迟的话语都被他说得无比官方。
对了，该准备的礼物倒是一次也没有落下过，只是他曾意外发现礼物都是助理提前定好的，这么看倒应当称赞一声助理尽职。礼物昂贵且精致，却唯独没有用心。
宋谨戈突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如果是以往，他或许会愤怒，会失望，甚至会与他争吵。
但突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原本应该出现的情绪似乎都不见了踪影，最终他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哦，不过明天就不是我的生日了。”
沈卿礼似乎把他的回应当成了不同意，他犹豫一下，又低声解释，“等明天，我一定再为你补过一次生日。”
他凑近，似乎是想给宋谨戈一个吻——像安抚无理取闹的孩子那样。
可还没靠近就被宋谨戈轻巧躲开。
宋谨戈平静开口，“噢，我知道了。你去吧。”
“你没什么想说的？”似乎没料到他的回答这么平静，沈卿礼狐疑望向着他，恍惚中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端详过宋谨戈了。
宋谨戈的样貌极出色，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睫毛微垂，敛住了眼中所有情绪。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的薄唇，薄唇者薄情，但沈卿礼清楚，这个男人对他一往情深。
沈卿礼对宋谨戈并非全然不喜欢。如果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当初他也不会同意联姻的要求。
只是，他以为这喜欢太过浅薄，抵不过太多东西，更抵不过年少时热烈却无疾而终的爱恋。
沈卿礼没有在宋谨戈身上感受到怒火，但却莫名觉得有些忐忑，像是在等待审判的罪人。
被自己奇怪的想象吓了一跳，沈卿礼皱皱眉压下所有思绪。
“那...”宋谨戈迟疑着开口，“一路平安？”
这不是沈卿礼想要的回答，但他想要的回答究竟是什么，沈卿礼自己也说不上来，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或许相比于宋谨戈一脸平静，他到宁可被狠狠骂一顿。
“不走吗？”宋谨戈被沈卿礼的举动搞懵。见他不走，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没有说明白，又耐着性子解释一句，“我没生气，你赶紧去忙吧。”
听着宋谨戈平静无波的声音，沈卿礼却更加烦躁，心中那团火没有扑灭，反而越烧越旺，熏得他喘不过气。
如果是平时，他估计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可偏偏现在，他的脚仿佛在原地生了根，再无法挪动分毫。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心底有个声音在重复着。
他突然有些不想走了。
想留在这里，陪宋谨戈过完他的生日。
“还不走?不是有急事吗？”
其实没有急事，只是...他下意识想脱口而出真正的原因，唇瓣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沈卿礼原地徘徊几步，最后只是简短地扔下一句“再见”，就抓起椅背上的衣服逃也似的离开。
他的背影带着几分慌乱，像是落荒而逃的士兵。
宋谨戈目送这他的背影远去，最后消失在门后，心中没有不舍，反倒有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就仿佛一直压在心上的大石头倏然消失。
他轻吐出口气，毫不犹豫地端起面前已经开始变凉的牛排，扔进了垃圾桶。
沈卿礼爱吃西餐牛排，但宋谨戈却不喜欢，自始至终都不喜欢。
「嘀——系统已自动激活～」宋谨戈的脑海中倏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电子音，他端着盘子的手一抖，最后堪堪捏住盘子的边缘。
「炮灰系统6868竭诚为你服务。」虚空中突然冒出一个白色的团子，一蹦一跳地靠近，最后在宋谨戈面前站定。
宋谨戈没有回应，他不动声色地绕开白色团子继续去丢垃圾。
“嗯?”彻底被忽视的白团子愣在原地，它费力地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白白胖胖的身子，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可以被看到的。
几秒钟后，白团子又冲上来，从身后抱住了宋谨戈的小腿，黏在宋谨戈的睡裤上。
「宿主！」它的声音居然隐隐透着几分委屈。
“......”宋谨戈没料到白团子居然有实体，愕然一瞬又很快恢复平静。他终于扭过身半蹲下身子。
他的手逐渐靠近白团子。
就在白团子以为会迎来一个轻轻的抚摸时，后颈的皮肉骤然一痛，它眼睁睁地看着原本柔软的睡裤离它越来越远。
宋谨戈单手捏起黏在他腿上的白团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他一边说还一边嫌弃似地抖了抖它。
“......”呜呜呜白团子心里苦。
——————
宋谨戈坐在沙发上，一手摸着怀中阿黄的狗头，一手翻着一本封面无字的书。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或许会惊讶于这本书竟然泛着莹莹白光。
空气中只剩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宋谨戈沉默地读完了整本书，深深吐出一口气。
假如你的人生是一本书，你会有什么反应?
假如你还是狗血小说中的炮灰攻呢？
在这本名为《纠缠爱恋》的小说中，季晨是沈卿礼自小喜欢的白月光。但奈何世事无常，沈卿礼十五岁时季晨被送出国读书，自此一去不回，一对苦命的鸳鸯从此天各一方。
在此期间，沈卿礼与宋谨戈商业联姻。十年后，季晨回国，沈卿礼开始与他纠缠不清。在一同经过一系列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后，沈卿礼最终决定与宋谨戈离婚，和季晨在一起。
宋谨戈只觉得一股荒谬感冲他袭来。
很搞笑，但他却笑不出来。
他合上书，重新望向虚空中的白团子。
“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没有问真假，也没有过多质疑，因为心中已然信了七八成。
这本书把他跟沈卿礼相识相知的过程描述的太真实，以至于宋谨戈无法不相信。
它用了大段笔墨描写「宋谨戈」如何喜欢沈卿礼，沈卿礼对这样的喜欢觉得愧疚、煎熬，但唯独没有产生与之相应的喜欢。
「所以我的喜欢或许对他而言一直都是负担吧...」宋谨戈苦笑一声，奇异的是他心中却没有多少悲伤，只剩几分无奈和无力。
“因为本系统检测到宿主是自主觉醒的炮灰攻～”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世界上没有免费的礼物，宋谨戈从来不觉得自己足够幸运。
“只需要宿主保持清醒，不做他人故事的炮灰即可～”
“保持清醒...”宋谨戈轻声重复一遍，“还有别的要求吗？”
保持清醒，远离沈卿礼和季晨，这些事就算系统不说，他也会去做。
“没有了～请记住，宿主的人生要自己度过，请宿主确保每一个决定都顺从本心。系统只是旁观者。不过，作为能够自主觉醒的福利，这个世界结束，宿主会被传送至下一个世界，执行类似的任务...”
宋谨戈听懂了，说白了就是系统没有硬性要求，同理，也不会提供额外帮助。一句话概括就是——没啥作用。
不过...
“等等，和你绑定?”宋谨戈挑了挑眉，打断了摆白团子的话，“我什么时候和你绑定了？”
“系统一旦激活就是默认绑定的～”似乎是知道这样的霸王条款不太合理，白团子心虚地瞅一眼宋谨戈，见他没有反应，索性翻了个身，露出软软嫩嫩的肚皮冲着宋谨戈，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似乎熟知他的喜好，诱惑着他去摸。
“汪汪汪————”宋谨戈怀中的阿黄似乎察觉到有人抢走了独属于他的抚摸，愤怒地开始冲着虚空吼叫。
宋谨戈伸手，然后默默地——
把它翻了回去。
“......”卖萌失败.jpg
“咳咳——”白团子尴尬地咳嗽一声，“总而言之，既然有我在，宿主就不用担心！就算你再被剧情影响我也会提醒你的。只要坚持到结局，就算任务完成。任务结束后宿主可以选择在这个世界呆到死亡，也可以直接跳转到下一个世界。”
什么是结局?主角攻受当然是happy ending，那炮灰攻的结局呢？
脑海中泛着荧光的书页翻动，最后缓慢停留在某一页。
书中的文字清晰可见——
[宋谨戈带着宋家仅剩的财产独自远走他乡。
......
宋谨戈一点也不怨沈卿礼，硬要怨的话，他在异国的无数次午夜梦回中，都在设想季晨没有回来的那个未来。
如果季晨不回来，那他辛苦挣来的平静生活就不会被打破。
如果他没有回来，沈卿礼或许...是有机会爱上他的吧。]
「真痴情啊...」宋谨戈感慨一句，试图笑笑但唇角却怎么也勾不起来。
等等，现在他所处的时间节点似乎就是季晨回国的时间。
那么，沈卿礼刚刚急匆匆的出门，还有心虚又怪异的神色，似乎都有了解释。
在有关季晨的事情上，他们总是会争吵，然后不欢而散，所以沈卿礼要隐瞒吧。当然，所有的争吵最后总是以宋谨戈道歉、然后两人重归于好收尾。
爱的更深的人总会让步。
眼眶有些发酸，浓浓的失望几乎淹没了他。
宋谨戈苦笑一声，却没有产生多少愤怒，是什么理由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了。
或者说，无论是“季晨回国”还是“公司有事”，他们都比“宋谨戈的生日”要重要的多。
不是不陪你，只是有更重要的人要陪。这话沈卿礼从没有说出过口，但是宋谨戈却懂了。
“季晨突然回国吗...”抛开狗血文剧情的影响，宋谨戈揉着阿黄的脑袋重新陷入深思。
原本在国外有着自己生活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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