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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好,几簇春花窈窈。
晋陵侯府,永华堂。
谢和蕴缓缓睁开双眼,凝望着头顶那幅泥金绯红绫床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睡得有些迟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怎么不叫我,快扶我起来梳妆。”她坐起身,轻声唤着侍女。
她虽然身为晋陵侯世子夫人,执掌府中太小事务,但上头还有位婆母乐安县主,不能轻易坏了礼数。
“回夫人,巳时五刻。县主体恤您昨日劳累,特意派人过来说今儿不用去请安,奴婢就没叫您。”
贴身侍女舒云走上前,笑吟吟道。
“那倒也罢了,不过等下午时还是该去县主那坐会。”谢和蕴闻言轻松一笑。
乐安县主想体现慈爱,她也乐得清闲。
昨日她进宫陪魏国公主玩了大半天,先是听戏赏花、再是投壶打马球,把她累得够呛。
可这位公主乃卢贵妃的女儿,卢贵妃又是晋陵侯的姐姐,她再觉得累,下次也要撑起笑脸入宫。
幸好她熟悉魏国公主的脾性,公主待她比别人亲近许多。
“夫人的肩膀还疼吗?要奴婢说,等明日去赵王府参加完满月宴,您便去庄子上住几天,泡泡温泉水,松缓下身子。”
舒云招呼小丫鬟进屋,侍奉谢和蕴净面绾发。
谢和蕴名下有一个带温泉的别庄,是养身子的好地方。
“再看看吧,我想等秋天去,正好可以酿葡萄酒跟菊花露。”
她一边拿起泡过蔷薇养颜水的巾帕擦脸,一边想着午膳该吃什么。
想来她今年二十有二,嫁入晋陵侯府已经八年了。
这八年中,虽然她的丈夫世子卢静之待她冷淡、还养着外室,却一点也影响不了她。
因为她早就瞧明白了——
情情爱爱,是最靠不住的。
抛去情爱过日子的她十分舒心,忙时去结交各路宗亲贵族,闲时去别庄上酿酒泡温泉,畅意自在。
“也是,秋天去才对呢。您还可以约上魏国公主打猎,到时候把养在庄子上的猎犬们放出去,不然快要把野性给憋没了。”
舒云为谢和蕴绾了个寻常的云髻,簪上支白玉华胜压发。
大齐尚武,风气比较开放,对贵族女子更是宽容,打猎跑马时只要没有外男在场,便不算出格。
“我也觉得不错。”
因为今日不准备出院子,谢和蕴没有盛装华服,打扮得略微素净。
“夫人要点菜吗?”另一个贴身侍女朗月走上前,从木匣中拿出记录菜膳的簿册。
“我看看吧。”
谢和蕴梳妆毕,斜躺在软榻上:“添道琥珀肉跟莲瓣豆腐,点心就要蜜仁水晶糕,饮子要金橘团,其余的就由底下人看着做。”
“是。”
朗月叫来传话的二等丫鬟,交代一番,又顺手赏给对方几块芙蓉糖。
“夫人可起了,县主差我来告诉夫人一声,世子快回京了。”
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仆妇走到廊下,朝屋门处福身请安。
“多谢洪嫂子您跑一趟。”舒云从里面走出来,与她寒暄几句,并递过去两个小银锞子。
“舒云姑娘您客气。县主还说夫人不用着急准备,毕竟世子可能得继续外任,怕是在府里住不长。”洪嫂子满脸堆笑道。
但等舒云转述后,谢和蕴的双眸间却升起讥讽:“既然县主都这般说了,就这样去吩咐下人吧。”
她又不傻,知道乐安县主在隐瞒什么。
其实,卢静之早就回京了,只是一直陪着外室住在客栈里。
“是。”舒云默默点头。
世子做的事情在侯府里不是秘密。若非夫人看得开,否则早就要闹起来了。
毕竟世子实在太过分。
夫人还未嫁进门时,世子便让通房诞下庶长女;嫁进门后,世子又偷偷摸摸养外室。
“谨儿跟二娘呢,叫他们过来用午膳。”
谢和蕴一想起卢静之就觉得十分晦气,赶紧提起自己的儿女来去去晦气。
她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卢玄谨是侯府长孙,今年七岁;女儿卢慧容行二,便称为二娘,今年五岁。
“来了来了,早就来了,只不过舒云姐姐说娘亲在睡觉,我去院子里喂鱼玩了。”
卢慧容梳着两个小包包,每边各系着细红绫发带,上面穿一领鹅黄衫子,下面配一腰碧色罗裙,显得冰雪聪明、灵动活泼。
她扑进谢和蕴怀里,搂着生母的脖子说道:“今早起来后我描了两篇字,还背了《论语》。娘亲,快夸夸我。”
“好好好,我们二娘好生勤奋聪明。”谢和蕴摸摸她的发顶。
“儿子给娘亲请安。”
随后卢玄谨走进屋内,朗声道。
他虽然才七岁,但沉静懂事、礼数周全,隐隐能看出几分以后的风姿清俊。
“坐吧。来人,摆膳。”因是母子三人吃饭,谢和蕴就没有叫奴婢布菜,而是让她们先去廊下歇着。
她先给卢慧容倒了一杯金橘团,然后看向长子:“今日怎么没有去你外祖父那读书?”
“儿子去了,只是下人说外祖父一直没回来,政务繁忙。就把外祖父留下的课业告知与我,让我先回府。”
卢玄谨放下筷子,答话道。
所谓的外祖父便是谢和蕴的父亲谢仪。
谢仪乃正五品的中书舍人,官位不算高但职能重要,负责起草诏书等事务,简在帝心。卢玄谨自三岁起就跟着谢仪读书,日日勤勉。
“既然这样你先用午膳,等用完午膳后在院子里逛逛,然后再做功课。”
谢和蕴知道长子勤奋,但劳逸结合才是上乘。
“是,儿子知道了。”卢玄谨应下。
待用过午膳,谢和蕴让舒云拿了装着粟米的粉蓝釉小罐,去廊下逗鸟。
前年时她嫌院子里无趣,就让人买了画眉、黄莺、绣眼等鸟雀养在廊下,每日叽叽喳喳的,也算热闹。
其中有种鸟叫秦吉了,也称鹩哥,会学人说话,谢和蕴跟丫鬟们都爱逗它。
舒云奉命拿着罐子,上前问道:“今儿想吃什么啊。”
“吃粟米。”
“喝水吗?”
“喝点。”
“你瞧那是什么呀?”舒云指指旁边鸟笼里的画眉。
没想到鹩哥停顿一下,突然道:“好姐姐,你的话挺多啊。”
“哈哈哈哈哎呀姐姐,它嫌弃你话多。”朗月立在谢和蕴身边,朝她笑道。
“你再笑,我看就是你教的。”舒云佯装薄怒,作势便要扑上去。
谢和蕴也是乐得笑出声:“好了好了,以后可要好好管教这小玩意呢。”
主仆三人正说笑着,忽见洪嫂子又来了。
“可是县主有什么吩咐?”谢和蕴敬她是婆母身边的人,让她来喝盏茶、到跟前回话。
“夫人客气。是县主派奴婢来支会一声,世子送礼回府了,里边有给您的东西,请您去县主那挑。”
洪嫂子心里忐忑,怕谢和蕴生气。
说来也是。
如果世子诚心实意给夫人送东西,定是直接送到永华堂,何必让夫人再去县主那挑。
世子离家三年,一点都没变得行事周全。
当然这些话洪嫂子可不敢说,只又小心翼翼地问谢和蕴:“您现在去吗?”
“等我换身衣服,即刻就去。”
谢和蕴掩饰住唇边冷笑,心道那卢静之真是没半分长进,连装样子也不会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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