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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阳光温暖和煦,即使隔着层玻璃,也能感受到外边的勃勃生机。
段成玉躺在病床上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线杆上的那只麻雀看,只到一只白鸽落下,那只麻雀飞走才敛下眼皮。
黎休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玉玉,你这样不行,起来吃点儿东西好不好,我带了你喜欢的南瓜浓汤。”
段成玉的声音闷闷的:“不饿,不吃。”
黎休争将盛着南瓜浓汤的碗放到一旁:“那你转过头看看我。”
段成玉的声音仍是闷闷的:“累了,不看。”
山不就我,我就山。
黎休争干脆起身走到病床的另一边,可段成玉翻了个身。
黎休争不死心,又走了回去,可段成玉却翻身回去。
黎休争叹了口气:“玉玉……”
段成玉打断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黎休争的睫毛颤了颤:“行,我回公司了。南瓜浓汤是我亲手做的,你趁热喝。”
在黎休争离开病房的前一刻,段成玉看向他:“黎休争,我不爱喝南瓜浓汤了。”
黎休争的脚步一顿,扭头看过去。
段成玉的面色平静,嘴唇却泛白。
黎休争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可他却装糊涂:“好,那我晚上给你做玉米浓汤。”
黎休争走后,段成玉便盯着那碗南瓜浓汤冒出的热气发愣。
神思在飘渺的氤氲中迷失,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很多年前——大概是第一次喝到黎休争煮的南瓜浓汤那年。
段成玉出生在殷实富足的家庭,无病无虞地长大,长成一个没心没肺、没大没小的少年。
父亲段顺文介绍黎休争时说让江玉喊他哥哥,可二十分钟之后他便连名带姓地叫,还使唤人家替自己写物理作业。
洛伦兹力,带电粒子在匀强磁场中的偏转问题。
黎休争耐心解释:“洛伦兹力是微观形式,安倍力是宏观表现……”
段成玉却摆摆手:“你给我讲,我也听不懂,你帮我把这章练习册写完就行,明天要交的。”说罢,他便捧起课外书读了起来。
段顺文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段成玉应了声“进”,门才被推开。
黎休争站起来:“江叔叔。”
“小黎,你别这么拘谨,叔叔都说了,你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就行。”段顺文说,“我就是上来和你们说一声,我晚上有个应酬,不在家里吃饭。玉玉,待会儿你妈回来之后和她说一声,别等我开饭了啊。”
段成玉拆台道:“钟圆琪女士何时等过你啊,都是你等她好不好。”
段顺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写作业,和小黎哥哥多学习。”
段成玉拖着尾音:“知道了……”
黎休争微微点头:“江叔叔再见。”
门被关上后,黎休争才坐下。
段成玉一边看书一边问:“黎休争,你晚上想吃什么?”
黎休争答:“都行。”
寄人篱下,哪还有挑剔的份儿。
段成玉放下书:“你想吃炸鸡块吗?”
黎休争反问:“你想吃啊?”
段成玉承认:“嗯,但要是我说想吃,王阿姨肯定得唠叨,说油太大不健康,说我妈也不爱吃垃圾食品。但要是你说,她肯定不会拒绝。”
黎休争问:“为什么?”
段成玉答:“我爸肯定吩咐过王阿姨,让她对你好点儿。”
黎休争沉默片刻:“行,我去说吧。”
闻言,段成玉喜笑颜开:“那走,我们下楼。”
黎休争被段成玉扯着手腕:“题还没做完……”
到楼下时,王阿姨正在厨房里择豆角:“成玉怎么下来了,作业写完了啊。晚上吃豆角炖排骨好不好,今天的豆角可嫩了。”
“好,我最喜欢吃豆角炖排骨了。”段成玉说,“但黎休争说他想吃炸鸡块,外边裹芥末美乃滋的那种。”
王阿姨看了看黎休争:“行,那我再做一道炸鸡块。”
黎休争一语不发,只是抿唇尴尬地笑了笑。他知道,王阿姨一定以为他是个不识好歹的人,被人家收留,居然还敢提要求;可他不知道,王阿姨早已看穿要吃炸鸡块是江玉的想法。
段成玉爽朗地笑了笑:“王阿姨你真好。”
炸鸡块是最后被端出来的一道菜,鸡块被炸制金黄,上面裹了一层奶油美乃滋,还撒了点干菠萝粒,都是段成玉爱吃的。
段成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快,没等钟圆琪回家,就先动了筷子。
炸鸡还没咽下去,大门便被打开。
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走进来,是钟圆琪。
段成玉一边嚼着炸鸡,一边含糊地喊了句“妈”。
而黎休争恭恭敬敬地问候:“钟阿姨好。”
钟圆琪走进来:“这就是小黎吧,长得可真俊,和你妈妈真像。听说你学习也好,可要多教教我们玉玉啊。”
段成玉终于咽下那口炸鸡块:“妈,我难道不帅吗?”
钟圆琪说:“但你没人家高啊。”
果然是亲妈……
段成玉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我还能长呢……王阿姨!给我倒杯牛奶!要高钙牛奶!”
黎休争看着这母子俩之前亲密的互动,只觉得新奇。
黎曼和权敬佑是相亲认识的,觉得对方条件都不错,于是迅速结婚。
婚后又觉得各种不合适,于是迅速冷静,迅速离婚。
黎曼和权敬佑不是没有为这段婚姻做过努力,黎休争的出生就是努力的证据。他的出生的确给纷争画下一个休止符,可在休息了几拍之后,纷争便又开始,最后还是闹到了离婚那一步。
黎曼是驻外记者,要全世界各地飞,没时间照顾黎休争,所以他跟着权敬佑生活。
每年黎曼会回国看黎休争几次,却也只像例行公事。
王阿姨端了两杯牛奶出来,一杯放在段成玉面前,另一杯被送到黎休争面前。
黎休争受宠若惊地接过那杯牛奶:“谢谢王阿姨。”
钟圆琪拍了拍黎休争的肩膀:“别站着了,坐下吃饭吧,尝尝我们柏州的菜和你们秋宁的比起来有没有更好吃。”
王阿姨的手艺很好,每道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
甚至还做了道秋宁的地方菜,许是担心黎休争吃不惯。
钟圆琪盛好饭后才意识到缺了个人:“玉玉,你爸呢?”
段成玉说:“说是有应酬,刚出去了。”
钟圆琪立刻道:“你看你爸工作都这么努力,你自己的学习是不是也该加把劲儿,考音乐学院也得有文化成绩……”
都是些老生常谈,段成玉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他迅速夹了块排骨放进钟圆琪的碗里,撒娇道:“妈,你做了一下午瑜伽,该饿了吧,快吃饭。”
明知这是在转移话题,可钟圆琪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也给黎休争夹了块排骨:“小黎,你尝尝这个。你妈妈之前在柏州读书的时候,可喜欢吃这道菜了。你们是母子,喜欢吃的东西应该也差不多。”
黎曼和钟圆琪是大学同学,当时关系很好,所以黎曼才会麻烦她收留黎休争。
其实黎休争压根不知道黎曼喜欢吃什么,他每回和黎曼见面都在咖啡厅,黎曼总是喝一杯热拿铁。
黎休争只是微微一笑:“谢谢阿姨。”
钟圆琪说:“你别总和阿姨道谢,既然住在这里,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就该亲亲热热的,左一句谢谢,右一句对不起,礼貌得都疏远了。”
可是权敬佑的教育方式不同,他规定黎休争要礼貌得体,要稳重大方,对外界如此,对家人也该如此。
黎休争点点头:“我知道了……”
钟圆琪满意地拍了拍黎休争的肩膀:“真乖。”
段成玉已经吃下五块炸鸡:“妈,你今天瑜伽课怎么这么迟才结束,平时不都四点多就下课了吗?”
钟圆琪说:“下课之后我又去了趟美容院,本来只是想做个精油推拿,后来想着去都去了,就又做了点别的。早知道今天的甜汤不是红豆汤而是南瓜汤,我就不去了。南瓜汤,还是你爸烧得最好……他怎么偏偏挑今天去应酬……”
黎休争开口:“阿姨,我也会做南瓜汤,要不我做一份给您喝?”
钟圆琪震惊:“你还会做饭?”
黎休争说:“学过一点。”
钟圆琪犹豫道:“家里还有南瓜吗?”
段成玉插嘴:“有,我刚才看见了。”
钟圆琪这才说:“那好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让王阿姨帮忙啊。”
黎休争点头:“好的。”
厨房门被关上时,段成玉才问:“妈,你怎么使唤客人做饭啊?”
“小黎不是客人,他现在住在我们家里,就和我们是一家人,知道了吗?”钟圆琪说,“我使唤他,我也使唤你,他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我们家的一员来看。”
段成玉激动:“我也把他当家人看,所以我也可以使唤他吗?”他不爱叠被子,若是可以使唤黎休争,就让黎休争每天早上到卧室里来给他叠被子。
钟圆琪说:“你不能使唤,你只能请求。”
段成玉点头,打算请求黎休争每天早上给他叠被子。要是对方不答应,他就求得更狠一点。
比黎休争早一步越过厨房门的是南瓜汤的香味,香甜馥郁。
钟圆琪本不对黎休争的手艺抱有期待,毕竟他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孩,还是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孩,知道什么是小麦,什么是水稻就已经了不起。
汤被放到桌上,黎休争盛了一碗,放到钟圆琪面前:“阿姨,您尝尝。”
钟圆琪吹凉一勺汤,送进口中,滑腻香甜的南瓜味瞬间铺满整个口腔:“小黎真厉害,做得真好。”
黎休争笑了笑,将手里第二碗盛好的汤摆在段成玉面前。
南瓜汤色泽金黄,衬得旁边那道炸鸡块寡色不少。
钟圆琪爱喝南瓜汤,可段成玉对此却没多大热情,可他还是给面子地喝了一勺——居然比段顺文做得更好喝,或者说比段成玉喝过的任何南瓜汤都要更好喝。
普通南瓜汤里会放黄油和酸奶油,喝起来甜也不是,咸也不是,只觉得腻。
可这份南瓜汤却格外清爽,没有一丝厚重感。
段成玉忍着烫,连喝了三口,这才抬起头,看黎休争的眼神里都多了份敬佩:“你居然真的会做……”
黎休争也是临时起意,将黄油和酸奶换成高钙牛奶。
每章名字将会使用不同的歌曲曲目,与正文内容关联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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