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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钱了。”一个声音有气无力。
“一个子儿都没了？”对方听起来不可置信。
“肯定呀！”
“你家里长辈不知给你多揣点？”
这叫什么道理？
“那我长辈揣给我的钱，关你什么事？！”
天已将晚，这树林里寥无人烟。
“铛！”封释一剑劈下，却被季恪用刀鞘轻易格住。
该死！那东西分明还背在他身后呢，怎么一瞬就转到了手里？
“收起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我面前摆，你还不够格。”季恪冷冷道。
“你不是三脚猫的功夫，你厉害。你去街头卖艺，咱们俩挣一点。”封释赔着笑。
“卖艺的都不是真本事，花架子甩给旁人看，你最合适不过。”季恪看着他那张笑脸，只想一耳光扇过去。
“我哪有你厉害？呀——”封释侧身，轻易躲开了一击。
季恪原想给他一鞘，见他躲过，便将刀收到背上，转身赶路。
封释急了，上前追，“多打几下啊，怎么就停了？”
教我两招啊，一路上只见你装高人，花我钱，也没见你教我个什么！
季恪头也不回，“你这种人，没见过。你这种话，没听过。”
“二位留步呀！”一声嬉笑，陡然在身后响起。
封释回头，警惕的四处环顾，这才发现不远处，一棵树上吊儿郎当的少年，方才竟没发觉这另有一人！
那人年纪与他相仿，似乎还要再小个一两岁。
少年藏青的衣袍，凌乱的头发显得有些狼狈，唇角弯弯，笑得得意，“少侠，我看你面貌俊逸，气宇非凡，我们萍水相逢，实在缘分。不如……”
“不结拜，不结伴。”封释没等他说完，顺嘴溜出来。
那少年明显怔了一下，看着封释，哭丧起了脸，“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把我放下来，我把我身上的钱都给你们。三天半了，三天半了，我终于见着了个人影子！”
说到最后，少年仰天哀嚎。
呃……
封释与季恪相视一眼，二话不说，后者便飞身掠起，将人放了下来。
“别！别别别别别！”那少年嗷嗷叫，脚死活不肯沾地，甚至要扒上季恪的脖子，季恪将他往外推，他便只能顺手攀住最近的树干。
“下来吧，周遭五尺，不会有蛇的。”季恪开口。
“真的？”少年惊喜抬头，试探着下树，确认无事以后，活动活动手脚，揖手道谢。
“二位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呀！”
不理会少年言语疯癫，封释问季恪，“这里有蛇？”
“这是个蛇巢呀，你不知道就敢往里进？”少年忽然将脸凑上前，惊问道。
这林子底下半尺厚的落叶，泥土潮湿温暖，确实是蛇栖息的好地方。
“你知道不是还往里进。”封释反问。
“这还不是为了朔水之上远晴舫，为一睹天人之姿，我着急赶过去贪抄近路，谁知道这儿的蛇这么厉害！”少年笑道，爽利利地说出来。
“啮血无残尸，入百不出一，可真不是说着玩儿的，我只能躲在树上，就这还有好些蛇呢！杀掉几条，那东西连同类的尸体都吞！今后呀，江湖传言都要听些，请教二位姓名。”
“封释。”封释规规矩矩地回道。
“王五。”季恪回答。
“他昨天还跟我说他叫赵四呢！”封释笑了。
那少年忽然安静，三人相视不语，良久，封释忍不住了。
“这位，你看我们干嘛？”
“你们都不问我名吗？”
“那好，请教阁下姓名。”封释从善如流。
“苏牧云，猎星牧云的牧云。”苏牧云一仰脑袋，额前的碎发跟着向上，再垂到他脸侧，此时他仿佛更加得意。
那二位并没有理他。
封释有些疑惑，“猎星牧云，有这个词吗？”
“不知道。”季恪只管大步向前。
苏牧云怕极了这儿的蛇群，多，毒性也大，紧跟着他们两个，一路上又说又笑
“我原是能赶到的，可偏不信这危险，结果进来就上了树了！”
“我听着人声，却是吵着没钱的，以为哪家小夫妻俩，刚想叫你们快跑，就听着落叶下的蛇，窸窸窣窣地爬，才想着应该有厉害高人。”
“你二位内力必极深厚，能镇得住五尺内的蛇。我刚进来的时候太得意了，急驱猛赶，谁能想到长虫那么多，那么大，自然生灵呀，比人厉害！”
尽管那季恪从未搭理，封释偶尔应一两声。
不过苏牧云倒真守信用，将自己的钱袋如数交出。
封释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行至有人烟的地方，天色已晚，随便找了处歇脚的地方。封释点完房间与吃食以后，苏牧云赶紧凑上前去。
“少侠，你账也结了，钱好歹给我留一点！”
封释看了他一眼，“你问我做甚，我连那林子里有蛇都感受不出来。”
他指着季恪，“他救的你，我们是跟着他出来的，钱也是给他的，你问问吧！”
苏牧云看着季恪坐在桌前不动如山的模样，声音略微惨淡，“大侠，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怎么会舍不得那点钱呢？我就是想凑点回家的路费，回家带钱给您送过来，您看可好？”
“够了。”
“什么够了？”苏牧云转头去问封释。
“他说，报恩之费够了。”封释解释道。
“不能够呀，给我点啊，我往后吃什么住什么，钱呀！我……”苏牧云，正准备眦目欲裂，以示悲苦，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可以劫富济贫，现在我最贫，先济自己。”
好打算！
封释看着他偏瘦的身形，以及手中那把细剑，还有那张白皙的脸庞。
当即掏出一锭银子，还于苏牧云。
“少侠有好生之德！”苏牧云感激不尽。
“拿去买药！”封释关心道，“劫富济贫被打断腿以后。”
苏牧云立刻又哭丧起了脸。
“那我就跟定你们了，别说什么不结伴，反正都是一路的！”苏牧云狠狠的说，还不忘把那块银子揣进怀里，“另外，我武功可厉害，只有我打断旁人腿的份！”
言罢，他气势汹汹的回到房间，一步一步踩客栈楼梯，在空荡无人的客栈里格外响，苏牧云誓要迈出万钧之气概。
“不到两刻，他必下来。”季恪猜道，“不消停的性子，一个人耐不住。”
“一刻。”季恪又道。
“我不……”封释反驳。
苏牧云正嫌房间内冷清。又“噔噔噔”跑下楼来。
十息不到。
“怨我怨我，此番得了个教训，日后求救，话一定不能说的太满，什么钱全给你，愿听差遣，都不能说！”苏牧云凑到桌前。
封释不想说话。
正好店小二放了一碗面上来，粗瓷大碗，汤上飘着葱段油花，他撸起袖子抄上筷子，急急扒了一口进嘴里，有些烫着，一边哈气一边问，“对了，你们俩是叔侄或父子哦，不对，姓不一样。”
正说着，他发现桌前那二位像叔侄或父子的一起盯着他看。
苏牧云奇怪，“我说错了，舅甥？”
“萍水相逢，缘分使然。”封释顺口编道。
“你们既抄那条近路，必然是要去看远睛舫，走啊走啊！王五你可不许撵我！”苏牧云揽上了封释的脖子，“你也别坑我。”
封释，季恪二人相视一眼，各自有些意味深长。
这客栈地方偏僻，夜已深重。
三个人只围桌对坐，都不说话，气氛沉静得有些奇怪。
苏牧云挠了挠手臂，“怎么……”
“前儿那个小妮子夸你剑俊，封公子再耍上一番！”季恪忽然开口。
“什么？”苏牧云疑惑。
“你出去打，我不！”封释恼道。
客栈的窗户半关，能看见外面树影摇曳，似乎鬼魅一般牵扯着，风呼呼地吹，穿过窗缝发出凄厉的呼啸。
“估计不是冲我们来的，各自睡去，不惹事儿。”季恪又道。
——
江水汤汤，烟波浩渺之上，一老者独撑孤舟……苏牧云正想着，回头望见河心，又看看岸边的老汉儿四仰八叉晒太阳。
他又看了看河中正打鱼的船，大声喊，“我们要过河，求载渡一程！”
季恪看了他一眼。
封释惊问道，“不过一道河，你轻功不行，我们也能带呀，喊什么喊？”
躺在岸边的老汉儿也笑，“这娃儿不晓事儿，没得见河窄，也没得见我。要不我载你几个？”
苏牧云摇摇头，“江湖上隐逸高人，顿悟世事，多泛舟江上载渡行人，渡人亦度心。我们指不定有机缘呢！”
季恪乐了，“就这破船？高？”
苏公子蹲在高人的船舱里，与那半死的鱼儿互瞪眼。
半翻白的死鱼眼似乎都在嘲弄他。
封释在船舱外哈哈大笑，季恪上前想把他推到水里，却被人闪躲过去，反被剑撩拨自己一身水。
“哥，咱有什么不传之术吗？”到岸后，苏牧云不死心，拉着那打渔汉子的手问。
方才岸上老汉儿那个是他爹，他觉着自己青年劳力，该多干点好，娶媳妇养爹娘。
大汉一拍胸脯，“磨钓护竿看浮漂，还有……”
苏牧云收回手来。
那大汉急了，“这可都是俺爹教哩，今个跟你说了，都是有使处的，不过你要打可得换个地儿，俺们一家三口都在这条河里捞衣食儿。”
苏牧云摆摆手，“哥，不担心。我家住山上，万仞高山，夜里踩着云，就到天河边上钓星星，十颗一两，实惠的很。报我名给你十五颗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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